像是高跟鞋发出的,也意识到了,不是章母回来了—— 也确实,章母若是进病房,根本不需要敲门。 可惜,刚才情况紧急,她压根没想那么多。 难不成进门的是护士? 辛晚成正要从帘子后探出个脑袋,却被章毅的声音打断:“叶先生?” …… 随后传到辛晚成耳边的,确实是叶南平的声音:“不好意思,这么贸然打搅。” 他的声音,没有起伏,没有情绪,像个冷血,确实有些让人讨厌,章毅对他的态度,俨然没有刚才对辛晚成那么友善:“你也是来问我为什么自杀的?” “也?”叶南平蹙了蹙眉。 章毅笑了下,没解释。 叶南平也没追问。本就不是为了这个来的:“我不会问你这个问题,因为我很懂你是怎么想的。” 章毅不相信,笑得有些轻蔑,以及苦涩,“你怎么会懂?” 躲在帘子后的辛晚成,不由得咬了咬手指甲。生怕叶南平把章毅惹恼了,她做过功课,ptsd患者一旦暴躁起来,很容易失控。 她想着要不要从帘子后出去,暂时把叶南平支开。叶南平的声音,却先行,郁郁地散开: “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?” 叶南平说。 这话令章毅安静了下来。 辛晚成的想要拉开帘子的手,也收了回去。 “……” “六年前,我一腔热血做了战地记者,我的发小,也跟我一起去了战场,我自以为这是在实现我的新闻理想,但结果和我想得完全不一样,我认识的人,在我面前死去,我的发小,因为我断了一条腿。” “……” “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,因为我,没了一条腿。我对她很歉疚,她却不需要我的任何补偿,甚至开导我,可我那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,自责,暴怒,失眠……你吃的那些抗抑郁药,我都吃过。” “……” 帘子后的辛晚成,已经惊惶得说不出话来。 脑子里明明是懵的,帘子外的声音,她却听得一字不落,那么明晰。 “可我刚刚有所好转,我拼死拍下的照片,就又一次把我推了回去。” 照片…… 难不成是那张…… 辛晚成下意识地拳头抵着唇。 “我拍到了难民被枪杀前的一瞬间,没有人透过照片看到了我想表达的反战观念,没有人认为这是个意外,我的动机被人质疑,被人口诛笔伐,觉得我只是想出名,想拿奖。那时候的我和你一样,满脑子想的是,我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。” 他的声音里,甚至带着一丝笑,一丝自嘲。 “……” “我有一次喝多了,拿酒瓶割脉,其实我并不想死,只是那一刻,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而已。横着割,没死成。我发小笑我,说横着割压根死不了,有本事竖着搁,顺着动脉,一刀下去,再想活,可活不成了。” “……” “所以后来,我就去纹了这个纹身。” 从指尖,顺着动脉,一路蜿蜒而下的纹身。 辛晚成记得这个纹身。 第一眼见到觉得很酷,很a。 却不知道,原来背后都是痛苦。 叶南平却很轻描淡写地,把过去的痛苦翻了出来:“那之后,我每次快抗不下去的时候,看到这个纹身,就会提醒自己,其实我不想死。等你和我一样,熬过每一个想轻生的夜晚,你会慢慢好起来的。” “……” “……” 辛晚成屏着呼吸,听见帘子外的章毅,长久的静默后,沉重地叹了口气。 那一刻,辛晚成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出去把他俩隔开。 他俩才是真正能对彼此感同身受的人。 “还有,我刚才提到的那个发小,你也认识。许安宁。”叶南平说。 “许导?”章毅的声音,低沉而惊愕。 “她远比你、我失去的都更多,她却很坚强地挺到了现在。而你的母亲,现在正在持续地给她泼脏水,想让她和我们一样崩溃,活不下去。” “……” “我相信她不会这么脆弱,她连一条腿都失去了,还有什么能打垮她的?可我不想她再经历这些,所以希望你,能说服你母亲……” 叶南平的声音,平静之中带着力量。 却没能说完,被“砰”地一声,门撞到墙上的声音堪堪打断—— 章母站在门外,冷冷看了叶南平一眼,冲了进来。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