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清晖温声淡笑,“岑先生欠的那笔高.息借.贷,我也会让助理按时给您打过来。” 空气凝滞。 岑枳盯着八仙桌上被放大的失真人影,掌心撑住桌面,慢腾腾站起来:“我该去睡觉了。” 简清晖微愣。 少女声线温软,语调却平得有些不自然,听不出情绪。 岑枳按照惯例,走到岑景川和赵桑晚中间,翘起唇角,说了声“妈妈爸爸晚安”。再把小脑袋伸过去,让他们揉揉自己发顶。 走完流程,岑枳转身,唇角抿直,进小卧室。 简清晖在身后叫她小名,岑枳没理。 她不喜欢她不喜欢的人叫她小名。 今晚赵桑晚摸她脑袋的力气太小,指尖轻颤。岑景川揉她发顶的力气又太大,像是要把往后好多天的力气都提前花光。 和平时不一样,她不太舒服。 薄薄的卧室门板,隔绝不了客厅交谈。岑枳走到她的小书桌前。 《阿斯伯格综合征完全指南》《高功能孤独症儿童养育指南》《故作正常》…… 一本本全家人都翻看过好多遍的书,按高低薄厚,整齐排在她的书架上。 轻微强迫症,会因为程序改变而沮丧。对不确定的事情,很容易生出强烈的不安全感。 难以解读别人的表情和动作,更别提眼神。听别人说话,只能理解字面意思。 她四岁被领养那年,确诊阿斯伯格综合征。 大多阿斯有的症状,她也有。 她的一举一动,常像一部定点触发程序的机器。 机器怎么能带情绪呢?机器只能在程序出错的时候中断一下执行而已。 岑枳默然抬起手腕。 22:29。 都说阿斯是孤独症谱系障碍中的幸运儿,大多智商优异,只在社会交往方面存在障碍。 那她就是幸运的吧。 岑枳垂头鼓着腮帮子,闷闷地盯着表盘。 …… 表盘上的分针即将垂直,岑枳收好情绪卡,缓慢又熟练地,反手塞进书包侧面,拉好拉链。 深深深呼吸—— 后院的破门板儿歘地一下被拉开,简星疏吓了一跳,一句“卧槽”震得烟灰都断了一截在手背上。 烫得他又开始骂骂咧咧。 聒噪得像只蝉。 岑枳锁好院门,扫了眼两个男人唇角的弧度——这是阿斯最直观判断别人情绪的方式。 “现在出发吗?”简清晖朝她笑了笑。 岑枳没回答,双臂垂直身侧,朝他鞠了90度的一躬:“简先生早。” 少女留着齐颌短发,刘海乖巧地垂在额前,瓷白皮肤在晨曦里晕开莹润。略带婴儿肥的古典鹅蛋脸,嵌着两颗乌粼粼的杏眼。 可面无表情的,活像在给欺压了她十几年的领导做最后告别。 简清晖没作声,简星疏却毫不客气地乐出声。被烟反呛了一口还不肯停,边笑边咳。 小姑娘明明看着又乖又甜,说话做事却总叫人受内伤——岑枳前天晚上去过简家主宅,简星疏见识过。 “住得还习惯吗?”三人往小区门口走,简清晖温声问她。 岑枳盯着匀速的脚尖,硬邦邦地说:“不习惯,没有家里好。” 阿斯很难说谎,和正常人相比,一个小小的谎言都能让他们极度焦虑。何况是这样没必要的事情。 简星疏轻嗤了声。 有了主宅的对比,当然知道好赖。他同父异母的便宜大哥,就把人扔这破地方,不怪人家耍性子。 简清晖却清楚,岑枳说的是岑家。 这也是岑家人特意提的要求。 复刻一套他们在s市住的房子,尽可能让岑枳待在她熟悉的环境里生活。 “时间有些紧,我已经尽量叫人布置过了。”简清晖解释。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