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间真荒唐,若非红颜深陷泥沼,世人又如何品得这佳人绝艺? 两日前接到帖子,叶从夕颇感意外,虽说自从千落被天睿安置在落仪苑中,每逢好友相聚,总会有她琴音助兴,叶从夕亦十分享受这难得的耳福,赞赏有加,一来二去也算熟稔,可两人却从未私下说过话。不单是因着天睿,叶从夕读琴更解其音,千落的心苦与那解不开的惆怅落在琴弦上十分动人,可落在她周身便是清冷之中脱不开的心酸与阴郁。叶从夕,不愿接近。 今日她亲自下帖独请他,所谓何来? “叶公子,多谢叶公子赏光。” 千落站在雅间门口,福身道礼,一身应着春景的桃花裙穿在她身上竟是显得如此素淡,唇边带笑,双瞳剪水,难得那眸中有了些光亮,看着也是欣喜。叶从夕微笑着拱手还礼,“千落姑娘。” 两人相请让进了房中,圆圆的茶案旁对坐,一旁的小铜炉上熬煮着山泉水,案上的竹简盛着酸甜清香的野菊茶,千落亲自执壶浇洗紫砂杯,洗茶冲汤,双手奉上。叶从夕恭敬地接了,轻轻抿了一口,点点头,“果然香醇。” 千落放下茶匙,封上壶盖,莞尔道,“叶公子难得长居金陵,必是雅客迎门。今日请到这山间僻处,多有不敬,还望公子海涵。” “不必见外,姑娘找我来必是有事,不知叶某有何效劳之处?” “我有件东西想请公子认一认。” “哦?”叶从夕诧异。 千落说着从长袖之中取出两寸见方、折得工工整整的纸张,轻轻展开来,递给叶从夕,“敢问叶公子,可认得?” 叶从夕接到手中,一眼瞧见那熟悉的字迹,心里便咯噔一下,将琴谱细笔勾成图画这世上唯有她,《听棋杜仲子》,这是昨夏闷热之夜,他与小童水边石案摆棋,不知那水榭里的人竟是隔窗闻声,谱下这小调清奇。落在手中他曾视若珍宝,却又耐不过她的求,不肯使唤自己留给绵月的银票,非要把琴谱转入市中索取银两,为了护她清名,更为自己的私心所属,叶从夕小心谨慎隐秘行踪只嘱人送入官坊、不可四处售卖,谁曾想不过几日竟是又端端现在他眼前,怎会不惊? “你……这是从哪儿得的?” 看叶从夕的脸色,千落心中已十分了然。几日前从柳眉手中寻得杜仲子的琴谱,千落便拜托她寻那售谱之人。只想着这几经转手不知要绕几回才能寻到源头,中途截断也不是不可。却不想很快韩荣德便带来了消息,说那谱子是官坊素琴坊的琴师从一个生人手中接来,那生人是个半大小厮,一张银票砸下去,追根寻源竟是找到了药王府的三公子叶从夕。 当时千落只不能信,毕竟,齐天睿心喜杜仲子的曲子并非秘密,若是叶从夕知道杜仲子是何人、在何处却不曾透一个字给好友,说不通。可柳眉那厢却是打下包票,说那素琴坊中的主事之人正是宫里太后身边福公公的堂侄,多少年与转运使府常来常往,他的信儿再没有不准的。千落这才下帖子给叶从夕,谨慎着只是探问。这一瞧,果不其然。 “这琴谱果然是从叶公子处来?” 叶从夕微微一怔,所谓人脏俱在,此刻已是不容他不认,“天睿可知道?” “你也觉着他会来寻?” 叶从夕无奈地摇摇头,“他要瞧上什么,还会罢休?” 这一句他说得好是颓然,想起齐天睿那势在必得、霸道是非的模样,千落笑了,“他就是那么个性子。只是,今日来,不是他,是我。” “哦?”叶从夕并不意外,毕竟此刻对坐的只有千落,齐天睿想要什么才不会让一个女人来替他说话。只是千落早就声名远播,如今又有了恩客,哪里还需要曲子来托人?因道,“你要?” “早先与他打赌,寻到杜仲子各有赌注。我并无意去寻,只是到了眼前,怎能不接呢。” 原来如此,她是要给天睿送礼。叶从夕笑笑,将琴谱折好,“谱子确实是我的。” 千落轻轻歪头看着那叠被他小心护在手边的谱子,“倒不曾想到,似叶公子这等经阅无数之人也如此推崇杜仲子?” “各有所好。我不善琴,难得听曲,也是天睿所荐,算是合口味。” “既如此,那为何又要将钟爱的谱子售卖?”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