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缓步出府门,上得喜轿,在震耳欲聋的喜乐炮竹声中,一路颠簸着往永信侯府去。 新赐的永信侯府也在安政坊中,从前是亲王府邸,如今布置一新,只等女主人同住,谢星阑生父母早逝,今日婚典,便请来蓝明棠与程砚秋一同受礼,又削减一切繁复仪程,好让秦缨少些煎熬,前后一炷香的时辰不到,她便被送入了洞房。 挑盖头时谢星阑看直了眼,想多留一会儿,奈何今日宾客盈门,他也不愿旁人看见夫人的花容月貌,忙不迭推着哄闹的众人出了卧房。 谢星阑初初封侯,正是炙手可热时,今日不仅有宫中内侍代表皇帝前来祝贺,京中世家更是无一不至,裴正清与李敖早间拖家带口去了临川侯府,午后又来了永信侯府,再加上裴朔、裴熙与金吾卫一众校尉帮着接亲,喜宴热闹纷呈。 这日同来的,还有崔曜与崔慕之,杜氏因碍着谋害谢氏之罪,今日只来了个杜子勤。 北上作战四月,谢星阑以御敌为重,未在战事上与杜巍生嫌隙,但灭门之仇,纵然杜巍只是听令而行,他也无法轻易释怀,杜氏如今被褫夺爵位,杜巍与杜子勉心中有数,不往新晋永信侯跟前凑,唯独杜子勤脸厚心大,这日备了重礼相贺。 观礼之时,杜子勤站在崔慕之身边,一边看着谢星阑与秦缨拜堂,一边阴阳怪气地问崔慕之,“听说你要去幽州驻防了?哪日走来着?” 龙武军的军权仍在崔曜手上,但有此前镇西军谋反的教训,让政和帝颇不放心,于是想出了分制兵权之策,父与子不可同掌一军,本以为此策要让崔氏不满,却不想崔慕之第一个选择北上幽州驻防,这一去便至少三年。 崔慕之目光脉脉落在喜堂上,瞳底晦暗,面上却没什么表情,杜子勤笑呵呵叹气:“那看来你是参加不了我和柔儿的婚礼了,可惜可惜啊,月前陪她去了一趟南明山采药,风霜酷暑都遇遍,大夫要悬壶济世,可真是不易。” 崔慕之唇角微抿,见喜堂上已是礼成,也未搭理杜子勤,自顾自转身从人潮中挤了出去,一片欢呼喝彩声中,他与满堂热闹渐行渐远,直至离开永信侯府,又翻身上马,与候在外的随从一起,直奔明德门而去…… 婚房内,秦缨见时辰尚早,便先自己用膳,吃饱喝足后,又里里外外打量这两进的寝房,眼见天色昏黑下来,才得下人来报,谢星阑回来了。 白鸳忙退下,不多时,谢星阑大步流星而入。 他今日着一袭大红喜袍,丰神俊朗,英武慑人,午间人多,秦缨不好细看,此时忙不迭走近上下打量,全无新嫁娘之娇羞。 谢星阑见她钗环未除,目光亦痴怔起来,便拉着她至妆台前落座,亲自为她拆去步摇环佩,等满头乌发垂散下来,谢星阑已是神魂半失。 他缓缓倾身揽住她,看着镜中新人,再看了一眼这满室锦绣喜烛,语气深重道:“缨缨,我只怕自己是在做梦……” 秦缨眨了眨眼,转过身来,抬手便在他掌心拧了一把。 见他皱眉,秦缨笑道:“这可是梦?” 谢星阑自不觉痛,不仅不觉痛,被她拧过的地方,还燎起一片火,他目光幽沉,直看得秦缨心底有些发毛,她身子后仰,正要退开,他却一倾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。 秦缨眼瞳一睁,再难镇定,“哎,等等,时辰尚早……” 谢星阑大步走向喜床,“戌时了。” 秦缨眨眨眼睛,“我饿了……” 谢星阑蓦然停下脚步,眉头蹙起,又转身看向门口,似真要叫人,秦缨看得有些好笑,这样聪明的人,也会被她轻易糊弄到。 她干脆环住他脖颈,“骗你的。” 谢星阑扫了一眼她攀上来的雪白小臂,不甚确信地看她,见她眉眼间多有笑意,面颊也暗暗生了一层薄红,便又往喜床走去。 片刻后,秦缨骤然惊叫了一声,“这是什么?” 红彤彤的喜帐里,谢星阑衣衫半褪,左侧胸口处酒盏大的疤痕坦露了出来,秦缨本面红气喘,此刻却立时爬起,小心翼翼地看那处伤疤。 很快,她肃然道:“这是愈合不久的新伤,你在幽州受了伤?” 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