阑窥见了父亲勤勉清正的半生。 角落里的油灯“噼啪”作响,江嬷嬷不忍道:“公子若是不舍, 便都带走吧,眼看着这院子空置多年, 老爷和夫人的遗物, 该陪在公子身边才好。” 谢星阑目光一扫, 便见长案上, 只被打开的画卷便有七八幅,他道:“都带走无益,我多挑选几幅便可——” 说话间, 他指着长案尽头的两幅画吩咐谢坚,“收起来。” 谢坚上前收画,打眼一扫道:“是贞元元年和贞元三年的画。” 谢星阑颔首, 又转身走到柜阁旁, 陆续再拿出十多幅画,他徐徐展开画轴, 很快,又选定了贞元四年到六年的三幅画, 此时谢正瑜画技大有精进, 已有了画圣之韵,谢星阑彼时七岁, 依稀记得父亲常邀友人入府观画。 当年的谢正瑜圣眷正浓,只为天子作画,众人便是有心求画,也绝不敢开口,唯独对老师程云秋,谢正瑜常作丹青相赠。 谢星阑剑眉微蹙,又打开三幅,一看落款,竟都是贞元七年所作,谢坚在旁瞧见,又扫了一眼柜阁深处,“剩下的都是老爷在贞元七年所画,老爷这一年画的,比前些年多了不少,这画如此精美,只怕画一幅至少半月吧?” 谢星阑颔首,“那年父亲似乎摸到了画夜宴图的关窍,从岁初至仲秋,一有时间便在书房作画,我与母亲要和他说话,都往他书房去。” 说着话,谢星阑落在画像上的目光微顿,他直盯着画像上的主人“陆元熙”,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古怪,但这时谢坚上前来,“这几幅公子可要带走?” 谢星阑目光一闪,再看“陆元熙”时,那分古怪已然散去,他将画卷收起,“带走吧,贞元七年的多带几幅,再将父亲常用的白玉镇纸也一并带上。” 谢坚应是,忙与江嬷嬷一同收拾,只等三更天过,谢星阑方才歇下。 翌日清晨,等秦缨与李芳蕤来到前院时,便见只有江嬷嬷带着两个儿媳侍候在旁,见到她们,江嬷嬷忙迎上前来,“东府出殡仪式快开始了,公子一早便过去帮忙了。” 还有半个时辰便至辰时,李芳蕤和秦缨对视一眼,道:“既是如此,我们便不去了,前日闹了一场,只怕那边也无心招呼宾客。” 江嬷嬷忙道:“两位姑娘就在府中最好,免得劳顿,公子不帮送殡的,一会儿也该回来了,您二位快用早膳,今日这些小菜,也是江州特有的。” 在府中几日,江嬷嬷费了不少心思招待,秦缨与李芳蕤自是领情,早膳用得十分香甜,直等到日头东悬时,谢星阑方才归来,与他同来的,还有刺史宋启智。 待在前厅落座,秦缨先问道:“那边如何了?” 谢星阑道:“这会儿多半已经到城南了,谢清菡二人扶灵,其他谢氏宗亲相送,交好的各家沿路设了祭棚,也算是全了礼数,估摸着黄昏时便可礼毕回城。” 秦缨和李芳蕤放下心来,李芳蕤又问:“那谢正襄呢?” 谢星阑不由看向宋启智,道:“重病在床,昨夜又吐了一次血,请来的大夫一直在府中守着,今日葬礼也未曾出现。” 宋启智接话道:“谢老爷此前还想发配林姨娘,但经了这两日病痛,他只怕真的被收监入牢中,因此昨夜往官府带话,说要与林氏做个交易——” 秦缨愕然,“交易?” 宋启智点头,“他不想重病还要坐牢,要令林氏打消告官的念头,他也不再追究林氏与岳齐声通奸之罪,只令官府严查谢星麒杀人罪。” 李芳蕤惊呼道:“看来他很是心虚啊,那宋大人打算如何办?” 宋启智苦笑一瞬,“若两方都不告官,那官府也没有紧追不舍的道理,且那岳齐声伤重,若判了徒刑,也易死在牢里,若谢老爷不追究,林氏可带着他寻个落脚之地治伤,那二公子也能跟着他们有个照应,否则只能往善堂送了。” 李芳蕤慨叹有声,秦缨也觉唏嘘,谢正襄恨极了林氏与岳齐声,可到头来,却是他为了逃罪,自己先认怂求和。 ?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