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次日清晨,知州派人传来消息,言明今日不必前去施粥。 姚蓁起先并未在意,只当是流民数量减少,便留在家中,处理公务之余,同姚蔑温习策论。 接下来,一连七日,知州那边皆传来消息,不必施粥。 三餐皆被安排妥当,又有陈盈每晚前来陪伴,姚蓁这几日,不曾踏出府门一步。 这一日傍晚,陈盈派女婢捎来口信,说今日繁忙,不与二人同用晚饭了。 姚蓁放下捧着的书册,轻轻颔首,命那婢女将饭盒搁在桌按上,不甚在意她的话。 那女婢转身欲离去,姚蓁不经意抬眼,忽然看见了她看向自己时,那双通红的、眼底含怒的眼眸。 她微微一怔,意识到不对,放下书册,叫住那婢女,缓声道:“你家小姐,究竟怎么了?” 那婢女闻言,浑身立即颤抖起来,半晌才转过身,跪在地上,哭诉道:“殿下,公主殿下,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!老爷有意隐瞒,所以您有所不知,叛军偷袭而来,已经围城七日了! “城中断水断粮,民不聊生。对方首领言明,只要交出公主与太子,便不再为难。可……可陈家满门忠烈,我们老爷怎会做那般背信弃义的鼠辈……” 姚蓁闻言心惊,猛地起身,便听她继续道:“老爷殊死与他们交战,渐渐不支,只好另觅他法,寻找与公主太子样貌相似之人,与敌军交涉。太子殿下尚且好说,但公主……满城之中,只有我家小姐样貌气质,与公主有两三分肖似。老爷准备让小姐替公主前去。” 她抬眼看向姚蓁,泪眼朦胧,压不住眼底的怨意,厉声道:“公主,这是你的命,不是我们小姐的!” 姚蓁脑中“嗡”地一声,双手紧紧扣住桌沿。 陈盈与她的幼妹眉眼相像,自然与她亦有几分相像。 她一时又急又惊,气息不匀,颤声道:“……备车,去陈府!” - 暮霭沉沉,残阳如血。 陈府中。 陈盈跪坐在地上,失魂落魄; 陈知州阖着双眸,坐在主位之上;他身旁站立着满面是泪的陈夫人,她怀中抱着一件白衣,双手将衣料握地满是褶皱,浑身颤抖,但半句制止的话都说不出。 半晌,陈知州睁开双眸,轻声道:“盈儿,你可愿意?” 他的手指,紧紧握住座椅扶手,青筋暴起,满目哀伤。 陈知州出身贫寒,同发妻伉俪情深,一路坐到如今这个位置,除却早便从军的儿子之外,身边只有这一个女儿。 他自然也是不愿拱手送她入虎口,可如今城中人心惶惶,饿殍满地,暴动四起。 降城,或者是将皇嗣送给敌军,皆是会被人戳穿脊梁骨、遗臭万年。他不能做那辱没祖宗之事。又听闻城外敌军并无人见过公主真容,无奈之下,出此下策,才作出牺牲自己独女之举。 陈盈跪在地上,泪流满面,半晌,才轻声应道:“女儿……甘愿。” 她话音才落,屋舍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,旋即姚蓁掀开锦帘走进来,面露薄怒,鬓边的白色珠花颤抖不已。 她扫视屋中情形,沉声道:“陈知州,你好大的本事,这么大的事,竟胆敢隐瞒本宫!” 她动了怒,语气森严。 陈知州立刻伏地认错。 姚蓁抿抿唇,看向陈盈。 陈盈此时安静不语,眉眼处的婉转的神态,娇柔的身形,的确与她有几分相像。 陈盈清澈的目光与姚蓁交错一瞬,旋即看向别处;再看向娴静温柔的陈夫人,亦是不愿与她对视。 姚蓁双手指尖扣紧衣袖边沿,纤长的睫羽,缓缓垂落。 屋舍中,沉甸甸的岑寂当头压下来。 纵然深知深明大义,可任何人碰上这种事,又怎能不怨? 恰逢此时,探兵跌跌撞撞闯进屋舍中,急声道:“报——知州大人,敌军现又攻城了!” 陈盈浑身一颤,陈夫人的哭声亦大了几分。 陈知州焦头烂额,长叹两声,安抚妻女。 姚蓁立在几步外,静静看着他们一家,鼻头酸涩。 半晌,待他们一家说完话,她轻声道:“知州大人,您送我去叛军处罢。这本就是……我该得到的。” 他们闻言,皆是一怔,看向姚蓁。 姚蓁的一身白衣,在穿堂风拂过时有些轻颤:“我走之后,还请您照顾好太子。” 陈知州红了眼,颤抖着唇,说不出话。 姚蓁不忍再看眼前情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