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妮被母亲的态度刺激到了,嗓子都喊劈了:“我就配用二手货?这是你当妈的说的话?” “嫁妆什么?一个姑娘家好意思开口闭口嫁妆,我看你是发了桃花疯。” 桃花疯是江州的说法, 类似于花痴, 想男人的意思。 在这个时代,是女人不需要男人的时代。 说一个未婚女性想男人, 那就是骂人的话了。 小宝生的黑眼珠子原本正转来转去的,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, 此刻被母亲突然拔高的嗓音吓到了,立时嚎啕大哭。 “芬妮,你把宝生抱过来,去喊你姐姐来家。”人在堂屋听《穆桂英挂帅》的老太发了话。 芬妮赶紧应声,脸红的像天边的火烧云。 她觉得自己没脸面对朋友,只匆忙将宝生塞到外婆手上,连奔带跑地回家去了。 “反了,这是不得好了。”老太气得不轻,嘴里头一个劲儿嘟囔,“我倒要问问她,还听不听我这个老太讲的话。” 做女儿的,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跟妈讲,非得又吵又骂? 母亲跟舅舅、舅妈出了陈家门。 外婆好不容易哄好了哭闹不休的宝生,又将孩子交给芬妮带,转而去安慰桂芬婶婶。 林蕊很想抱一抱眼睛泛红的芬妮,最终却只能拍拍小伙伴的肩膀,徒劳地画了张空头支票:“没事的,会好的。你姐可能是在厂里头跟人吵架了。” 人性有个弱点就是窝里横,对外人客客气气小心谨慎,对自己家里人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。 说到底不过欺软怕硬,笃定了家里人不会跟自己翻脸。 港镇最后一班去县城的公交车傍晚五点半出发,他们再不动身的话,就赶不上了。 堂屋里头,老太正在教训春妮:“你的缝纫机,你妈就不能用啊?你爸妈有没有说过他们盖的房子,你不许住啊?” 春妮梗着脖子,半点儿不退让:“我交了钱的,每个月三十块。” 老太气得笑出声:“三十块,好多的钱咯。你怎么不去菜场上看看肉多少钱一斤,鱼多少钱一条,鸡蛋多少钱一个,住旅馆多少钱一晚上?” 院子门合上了,老太的训斥跟芬妮的难堪都被留在了郑家村。 一路上,素来爱说爱笑的舅妈难得沉默不语。 等到将大姑姐一家送上公交车的时候,她才叹了口气,自言自语一般:“春妮这是怎么了?好好的丫头要闹成这样。” 缝纫机不就是用的嘛,与其摆在角落里头掉灰,不如踩起来挣钱。 林蕊没敢当着舅舅舅妈的面开口,直到公交车发动,她才跟林母咬耳朵:“说不定,春妮姐是有对象了。” 郑大夫拍了下女儿的脑袋,剑眉倒竖:“再胡说八道,拔了你的舌头!她哪儿来的什么对象?” 哎哟,姑娘谈恋爱,爹妈往往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。 我的郑大夫哎,你实在太缺乏发现八卦的眼睛了,这么明显的事情,你竟然会看不出来? 春妮今年才十八,距离法定婚龄还有两年呢。 要是没有对象,她就是单纯地不忿母亲未经她同意动用刚买的缝纫机,她为什么要强调那是她的嫁妆? 林蕊觉得这姑娘是被魇住了,有点儿走火入魔的意思。 一台缝纫机撑死两三百块。桂芬婶婶带挣不挣,每天做小衣服起码能进账块把钱吧。 这样算下来,一年怎么着都能再抬回架缝纫机。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