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鞠躬,赔着笑脸连声央告:“瞧您说的,我一个炸馃子的,哪敢安排您啊,可我这一时半会儿的,上哪儿再找一块案板子?您老高抬贵手,容我一天不成吗?好歹得让我把这块面炸完了啊!” 费通把眼一瞪,满脸的公事公办:“不成,我就在这儿看着,不马上给我另换一块,我还不走了。” 炸馃子的好说歹说不顶用,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不知窝囊废吃了什么脏东西,天津城缉拿队的大队长不去抓差办案、捕盗拿贼,怎么跟我这块案板子较上劲儿了?但把话说回来,胳膊拧不过大腿,让换就换吧,跑去找旁边早点铺借了张桌子,铺上屉布暂时充作案板,把原来的那块替换下来放在一边。费通也不吭声,撸胳膊挽袖子上去就搬,炸馃子的直拦着:“二爷二爷,这案板子我不用了,回去劈了还能烧火,可不敢劳您动手!” 费通说:“甭来这套,谁知道你明天还用不用,今天我就给你拿走扔了,省得你偷奸耍滑。”这炸馃子的不知费大队长到底唱的是哪一出,这案板经年累月上边老厚的一层油泥,讹了去也卖不出钱来,费通要它干什么?转念一想,认便宜吧,得亏是案板不是钱匣子,舍就舍了吧,于是不敢再多说了。费通不再理会炸馃子的,叫崔老道过来帮忙。二人搬上案板子,来至南门口水月庵后一处荒僻无人的所在,抠出嵌在背面的铜镜。镜子只不过海碗大小,托在手里颇为沉重,镜面锃光瓦亮。倒过来再看,另一面云纹兽钮,暗藏阴阳八卦十二辰位,中间铸以“照胆”二字古篆。崔老道认识,费通可不认识,只见铜镜古拙,想必是件稀罕之物,赶等拿住了肖长安,转手卖给“喝杂银”的,又是一笔进项。崔老道叮嘱费通把镜子收好,今夜来他个三探无底洞,捉拿肖长安! 说话休繁,当天晚上,窝囊废换上一双合脚的千层底便鞋,腿肚子绑好了绑腿,腰里扎上皮带,浑身上下收拾得紧趁利落,伸胳膊抬腿,没有半点儿崩挂之处。这一次说什么也得把差事了结了,白天当人、夜里当鬼的日子实在是过够了。他揣上走阴差拿鬼的批票,身背九河下梢的镇物“照胆镜”,手提幽冥火纸灯笼,又来到阴阳枕中的无底洞前,见朱砂脸的老道已经在洞口等他了,身旁放着石室中的那尊金甲神将。朱砂脸老道让费通把照胆镜安在金甲神将胸前,咱前文书说过,这尊神像从头到脚顶盔掼甲,唯独少了一块护心镜,照胆镜放上去严丝合缝。朱砂脸老道吩咐费通:“你背上金甲神将去无底洞中捉拿飞天蜈蚣,不到紧要关头,切不可扔下神将。” 窝囊废伸手一抬,虽是丈二金身的泥胎,却并不觉得沉重,当下背在身后,脚踩登云履,手提幽冥灯,足踏云雾下了无底洞,前边有车后边有辙,又来到金殿之中。那些个女鬼见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,立时龇牙咧嘴扑将过来。费通厉声呵斥,将灯笼举在半空中,正对金甲神将胸前的照胆镜,幽冥鬼火被铜镜一照,立时寒光四射,流星火石一般。一众女鬼惊得厉声尖叫,四散而逃,化为十几缕飞烟,在宫殿之内绕了几圈,相继落在墙壁之上,再定睛观瞧,原来是壁画中的宫女。 坐在玉台正中的飞天蜈蚣肖长安见势头不对,脸色大变,身形一纵蹿将起来,三步两步抢至大殿当中,一头扎进了太液池。费通心说“不好”,抢步追上前去,抻脖瞪眼看了半天,池水清澈见底,水波不兴,哪有飞天蜈蚣的踪迹?他暗自揣测,莫非池子下边暗藏玄机?而今来了三趟了,能让这个飞贼跑了吗?窝囊废心道一声:“今儿个我也是砸锅卖铁——豁出去了!上天追到你凌霄殿,下海追到你水晶宫,说什么也不能再白跑一趟了!”当下背上金甲神将,小短腿紧捯几步,纵身跃入水池。 原以为跃入水池,就得从里到外来个透心凉,怎知身上连个水点儿也没有,身子却不住下沉,如同落入了万丈深渊。费通借脚下的登云履稳住身形,低头向下看去,飞天蜈蚣足踏黑云,正往深处飞奔。窝囊废心里头一清二楚,不在近前拿不住飞贼,当即紧追不舍。追了半天仍不见到底,身旁左右混沌一片。费通越追越嘀咕,无底洞怎么这么深?胡思乱想之际,瞧见洞中涌出一道光雾,同时传来“吱吱喳喳”的怪响,转瞬到了眼前,竟然是无数飞鸟大小的萤火虫,密密麻麻地连天接地,扑扑棱棱往人脸上乱撞。按说这东西不吓人,田间地头倒也常见,可谁瞧见过这么大还会叫的?费通看得头皮发麻,正不知如何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