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这不服管束胆大包天的姑娘就在跟前,谢老夫人才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,也不叫谢璇起来,张开口就开始斥责,“你还晓得自己是个姑娘,晓得来给我请安?这么多年的规矩是怎么学的,你看看其他府里的姑娘,有几个像你这样,连长辈的禁令都不听了,偷偷溜出门去!那些朝堂上的事情,别人家的死活,是你能掺和的吗?你能有多大的能耐?你一个姑娘家,就这么白眉赤眼跑出去,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?” …… 三天时间里积攒着的愤怒倾泻出来,谢老夫人又是惯爱说话的,一口气将谢璇斥责了一炷香的功夫。 从最初的盛怒斥责,到后来声调儿渐渐平缓,直到喝完了第三杯润喉的茶,谢老夫人才算是气儿顺了些,“知道错了?” “知道了。”谢璇满面惭愧,情真意切。 她和谢澹不同,谢澹就算聪明伶俐,到底还只是个公府中娇养着的贵公子,就算曾在罗氏的手里体尝过人心险恶,终究不失少年郎的本性,重情重义,对于人心凉薄、世情冷淡体会甚少。他一向听谢老太爷和谢缜的话,以为他们也是重情重义之人,所以在发现两位长辈言行不一的时候,才会格外愤懑,格外不平,甚至不惜跟谢老太爷吵起来。 而谢璇却是知道这位老夫人心性的。 更知道这种情形下,所有的分辩都会被视为顶嘴,惹来老人家更深的怒火。她与谢老夫人为人处世的理念本就截然不同,如谢澹那样的争执,也无异于鸡同鸭讲,白费功夫。 她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,至于旁人怎么看,谢璇并不在意,这时候最要紧的就是帮着老夫人泻火,然后给自己减去些麻烦。 是以此时谢璇乖顺得像个小兔子,出口的话全都是“我知道错了”。 旁边谢玥似乎有些幸灾乐祸,隋氏却颇欣赏这态度,见老夫人数落完了,才劝道:“老夫人且歇歇吧,璇璇已经跪了这么久,到底地上还凉,小姑娘家身子弱,别跪出什么毛病来。老夫人有什么话,叫她先起来,再慢慢儿教导吧。再不行,给跪个蒲团让她听着,否则一心惦记着膝盖难受,倒把老夫人教导的话给忘了。” 谢老夫人一听,原本怒气就消了不少,此时更被逗得一笑,“跪就跪着,塞什么蒲团?救你知道心疼人,比得我像个折磨人的老妖婆似的,罢了,起来坐着吧。今儿我说的话回去好生琢磨琢磨,再把女训女诫抄上五十遍拿来给我。” 又是抄女训……谢璇心内哀嚎了一声,“孙女记着了。” 谢老太爷到底是没有再找谢璇姐弟俩清算。一方面大抵是被谢澹昨日的话触动,自己心里也有些过不去,怕人说闲话所以暂时没有大张旗鼓,另一方面,则是脚不沾地的忙了一整天—— 据说元靖帝下令将靖宁侯府外的禁军撤了一半,并召韩遂和韩瑜父子入宫觐见。 这样的态度比先前坚决查封的姿态缓和了许多,与靖宁侯府相交的人家也算是松了口气,便开始互通消息。谢老太爷自早晨出门,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入夜的,他老人家上了年纪,又费了一整天的神,自是没心思再去找谢璇姐弟了。 于谢璇而言,谢老太爷的斥责也并不值得担心,她所挂心的,依旧是韩玠。 元靖帝召见了韩玠,召见韩遂父子,这种种迹象都表明,韩玠面圣之后,成功为韩家博得了一线生机。只是他自己呢,原来那些猜测是不是很已经确认?他如果当真是宁妃之子,元靖帝又会怎样处置他? 谢璇抄着女诫忐忑不安的盼望消息,到正月二十的时候,总算是等来了韩玠。 谢老太爷的书房外春光撒满,韩玠穿着一套玄青色云纹的长衫,正跟谢老太爷在院里的凉亭下对坐。叫人不解的是,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太监,看品级不算太高,但那毕竟是皇宫里的人,谢老太爷也不敢怠慢,专门请他到廊下坐着喝茶。 见得谢璇进门,未待谢老太爷发话,韩玠便先招了招手。 这样的架势,谢璇心里大抵已明白了几分。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