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奔到她身边,松柏掩映之下,秦束的眸光似笑非笑地朝他睇来,“赐你,你怎不喝?” 秦赐喉咙滚了一滚,当即举碗一饮而尽,有酒水不慎淋漓下来,秦束失笑,拿巾帕轻轻地给他擦过了,又道:“这一向委屈你了。” 她这一句说得很轻,好像一掠而过,但却被秦赐抓住了。他惶然垂落眼帘,“末将身败受辱……是您为末将受委屈了。” 秦束叹口气,“杨太后虽这么说,你可不能这么信。她不过是想让杨识立点战功罢了。” 说话间,阿援已经给秦赐备上了一副碗筷,将秦赐推到食案边坐下,自己屏退了下人,到阶下去守着。秦赐有些尴尬,拿起了筷子又不知怎么办,便看着秦束道:“井陉口虽然大捷,但铁勒人其实并未遭受什么损失……” 秦束将一根手指放在唇间,朝他眨了眨眼,脸容上浮起微微的红云,“今晚不谈国事,好不好?” 秦赐顿住了。 秦束的背后是碧波千顷的灵芝池,池上飘着落落的残雪,雪上映着盈盈的满月。远处有宫女宦官往池中放灯,渐渐地随水波漂荡过来了,便似是水上张开了寥寥数只温柔的星星的眼睛。 “好不容易……等到你回来。”秦束便在这幕景下,轻轻地对他道。 秦赐望着她,眸光千幻,最终“嗯”了一声。 吃过了晚饭,又难得地喝了点酒,秦束有些迷茫了一般,起身往阶下走,却趔趄了一步,秦赐连忙抢上扶住了她的腰。她朝他笑,笑容里满是信任和温柔,却让他怔住。 于是接下来,阿援便看见皇后拽着将军的衣襟,亦步亦趋地跟着将军走回了显阳宫。 两人走入卧内,秦赐去点灯,秦束便坐在床榻边,歪着头看他。秦赐好笑地道:“为何一直看我?” “你今日与往日不同。”她道,“你今日看起来,似乎……轻松了许多。” 秦赐静了静,继续准备着熏香与暖炉,“大约我不适合带兵的。” “又谈国事。”秦束笑,却很纵容,“你当然适合带兵,我从未见过有谁比你更适合带兵。” 秦赐淡淡地道:“就像现在这样,我觉得……也很好。” 秦束看他很熟练地做着宫人们分内的活计,心里一时倒也说不上什么滋味。半晌,只道:“但你不能总在我宫里。大丈夫当提三尺之剑,立不世之功——何况若真到了艰难的时刻……” “不谈国事。”秦赐抬头,朝她笑笑。秦束不再说了。 一室之中,香气萦纡盘旋。他走过来,轻轻抱住了她:“今晚喝多了,嗯?” “你才喝多了。”秦束微笑着嗔他。 秦赐笑着又抱紧她几分。她从他的怀抱里感受到异样,再望进他的眼眸,许久,好像能从那双灰色的眸子里看出些不安来。 她想秦赐到底是属于战场的,就算现在赋闲,也早晚是要上战场与敌厮杀、为了黎民百姓而出生入死的。 心里明明清楚的,可是,她却还是想要将他永远地锁在这里——这是不是,太自私了? 可是,至少现在……至少现在,自己是快乐的。只要有他在身边,就算是偷来的、抢来的时光,也都是如此地快乐啊。 *** 数日之后,尚书左仆射杨知古上表,温庶人既废,太后当进尊号为皇太后。杨太后下群臣朝议,咸无异议。 杨太后还特意派人去问秦束的意思,得到的回报是,“太后圣明睿德,早应进号为皇太后,臣妾惶恐再拜”。杨芸拿着这一封文书,微微皱了眉地问夏冰:“她这话,是真心的吗?” 夏冰坐在下首,面前摆了一摞文书,正是去寻官家寻不见,便来找太后盖印的。他喝了口茶,道:“真心不真心,有什么关系?” 杨芸看他几眼,像是有话要说,又最终吞了回去。待夏冰将那些文书都一一呈她过目盖印了,要告退时,她却又留住了他。 “等等。”杨芸说着,屏退了一旁的下人,又自己走下殿来,将四面帘帷全部拉上,一时将外间日光都隔绝开了,室内犹如黄昏。 夏冰失笑,胸膛中竟然还有些蠢蠢欲动,“什么事情,要如此谨慎?” 杨芸走到他面前,深呼吸一口气,才压低声音、缓缓地道:“你可知道先帝的遗诏中,为何会提到你,与秦司徒一同辅政?” ***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