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雩回望着他的背影,低低地道:“我母后,她纵有一千件、一万件不好,但有一点,她比你们都要强……她一辈子,只爱父皇一人!” 秦赐顿了顿,转头,萧雩的目光凄凉如染着雪,一时间他像是很想分辨一番,一时间又只是沉默了。 “是。”最终,他只是囫囵地承认。 萧雩却并不愿意听见他这样的承认。因为她心中实际也很清楚,母后的一辈子过得绝不快活。就算她为父皇机关算尽,父皇也并不爱她。 萧雩后退了两步,脸色惨淡,“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。” 过去来过那么多次的将军府,此刻看来,却都是陌生的模样。廊檐下结着冰凌,晶莹剔透,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。那光已不会再属于她了。 当她盛年璀璨之时,所有人都围拢在她的身边,向她献着殷勤、求着恩典,她不曾有过分毫的体贴怜惜;如今她一无所有,才明白上天的予取予夺,都是有缘由的。 然而秦赐却跟上两步,认真地看着她,好像确实很挂念她一般,诚恳地道:“末将希望殿下日后能找到自己的路。” 萧雩初时并没有好好听这句话,她只是自暴自弃般望着他,“自己的路?你会陪着我走吗?” “不会。”秦赐说得很简单,“但末将希望您能找到陪您一起走下去的人。” 萧雩无法理解地看着他,很久,突然一转身,便奔了出去。李衡州尚且来不及送客,她已经奔下了府门口的台阶,脚下却又一踉跄跌倒在了雪地里。 哭声传来,像是大彻大悟之后却只看见一片空无,撕心裂肺的哭声。秦赐立在原地听了半晌,亦转身入内去了。 李衡州连忙吩咐门房将大门关上,不出一会,那哭声便隔绝在了门外。 *** 这一日,榖水边的夏冰府邸里也迎来了一位稀客。 夏冰近年来飞黄腾达,原该换一座更好的宅宇;别的不说,便他的妻子温玖,陪嫁也有一座铜驼大街上的新房。但他却不肯搬,说是院子里养了太多的花,习惯了榖水边的风水,不能挪动。温玖也只好由他,但房中诸般陈设全都换过了新的——温太后与温司马死后,温家人流放南裔,但圣朝开恩,已嫁之女毋论,是以温玖与她的陪嫁倒是保全了下来。 温玖在外边沏好了茶,端着茶盘走到内室前,轻轻地敲了敲门。门里的话声止息,然后是夏冰开了门,温和地一笑,“有劳夫人了。” 温玖经此巨变,实在还不太笑得出来,只在嘴角上浅浅弯了一弯。原先嫁给夏冰时的风光带给她的底气,好像又从她身上被剥夺净尽了,她又缩回了那个怯懦优柔的壳子里。她走进来,布置好茶盏,对着客人恭敬行礼:“广陵王殿下。” 萧铨眯起眼睛看着她,干瘪的下巴上留了一撇小胡子,此刻他便用手轻轻地捋着,一边道:“孤与夏中书本是至交好友,夫人不必如此多礼。” 温玖无力地笑了笑,便欠身告退。夏冰合上了门,再回来时,却见萧铨仍然望着温玖离去的方向。 半晌,萧铨对夏冰一笑,“这便是温珩家的小娘子?还真是风韵楚楚,我见犹怜啊!” 夏冰只配合地笑笑。 萧铨又道:“你说当初秦二郎不肯要她,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今日?” 夏冰道:“虽然温庶人擅权祸国,但拙荆总是无辜的。” “你还真是护短。”萧铨笑道,“依孤看,这滔滔浊世,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!” “殿下妙语。”夏冰静了静,将话锋巧妙地一转,“譬如那小官家,看起来天真无邪,其实这种天真无邪,最是有害国政。国家多难,最需要一位德高才茂的长君,安定天下……” *** 广陵王稍稍抬眼,“夏中书秉枢机之任,教导官家多年了,怎么如今却生出这样的想法?” 夏冰叹口气,“教导不力,确实是在下的责任。但如今官家也已不再听劝了,北边军情如火,他却只顾游嬉宴乐,六宫不谐,臣下灰心……” 广陵王嘿嘿笑了一声,“本王专心参禅,还不知道官家竟成这副德行了。” 夏冰面容俊秀,笑容亦是可亲,话声谆谆,苦口婆心似的:“在下也知殿下一心向禅,但苍生正当倒悬之时,普度众生,不也是浮屠家的道理?” 萧铨摆摆手,神色放得极冷淡:“这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