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父亲,她在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,在她死里逃生醒过来时,在她最害怕最难过的时候,只说了这一句话。 她并不懂大人们说的恩怨情仇,只知道,那个希望她去死的男人,教会了她恨这种陌生的感情。 “宋辞,”她看着宋辞,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,眼神竟荒凉而空洞,咬着牙,忍着抽泣声,她说,“我再也不要爸爸了,再也不姓叶了。”江西睁着眼,眼睛有点酸,不敢眨眼睛,只是还是有热热的液体从眼角流到了嘴角,咸涩极了。 她安安静静的,没有大哭大闹,只是忍不住眼泪,宋辞伸出手,小小的手心,在她脸上蹭着,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时,他将蛋糕擦在她脸上,抹掉她脸颊的眼泪:“江西,别哭,眼泪没有用,以后都不要在别人面前哭了。” 她还是哭,哭得厉害,重重摇头:“可是你不是别人,不是。”她伸手,抓着宋辞的手,她小小的手心,他也是小小的手心,紧紧地攥着,“我不哭,我不敢哭,不敢害怕,不敢喊疼,因为没有人会帮我,就算我软弱,我年幼,也不会被同情,所以我没有在叶宗信面前哭,再难过我都忍着,可是,”她问他,小心翼翼地,“宋辞,你也是别人吗?” 宋辞敛下了眼眸,许久许久。 “江西。”他抬眼,冰凉冰凉的一双眼,看着江西。宋辞说,“阮清死了,我父亲死了,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。” 阮清,他如此称呼她的母亲。江西想,宋辞是怨她母亲的,甚至是恨。 到底他和她都不是当初的模样了,还未成人,便已苍老,被教会了恨,却学不会爱。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,只长到了宋辞肩膀那么高,抬起头看他:“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。”她没有再哭,说,“宋辞,如果死的是我——” 宋辞打断她:“江西。” “嗯。” “不要再说这种话。”宋辞伸手,用指腹擦着她脸上混着眼泪的脏污,稚嫩的声音,却像个大人一样,“你还小,不知道什么是童言无忌。” 那时,他也不过稚弱,年长她一岁,却说童言无忌,如此老气横秋。 兴许,他们的命运都不被允许童真,因为要生存。 这座种满香樟树的楼,在宋锡南逝世的第二天,便人去楼空,唐婉搬空了里面所有的东西,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宋锡南的痕迹,偌大的房,空荡荡的,一字一言在空寂的阴冷里,回荡不去,是唐婉的声音。 “我就知道你会来看她。”唐婉似笑,眼底冷若冰霜,没有丁点温度,“你和你父亲一个样。” 唐婉坐在窗前的躺椅上,看着窗外,从这个角度,刚好一眼望尽院子里的香樟树,这间房是宋锡南的书房,在他生前,他从来不让她踏进一步。 “母亲。” 唐婉没有应,看着窗外花开,怔怔出神。 宋辞走过去,伏在唐婉脚边,他只说:“放她走。” 她?阮家的女人,大概要让她宋家一生不得安宁了。 唐婉哼笑一声,将手里的黑皮装的文件扔到了地上:“你父亲的墓地,你也看一下。” 十岁大的男孩子,跪在唐婉面前,只到她脚边的高度,没有去捡地上的文件,只是抬着下巴,表情是一成不变的冷沉,“放她走。” “尸体已经在火葬场了,墓地选地势高一点的,你父亲喜欢高处。” 宋辞语调上扬:“放她走!” 分明这么小的孩子,却一身冷漠。 唐婉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