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芥,生死难料,郎君万一有个不测,有了这信,您这后半辈子也好有个着落不是? 她想,霍留行是个本事很大的人,一般的困境轻易难不倒他,他这样早早交代好后事,恐怕这一战真是凶险莫测。 她无从知晓边关的战况,此后便是隔着千山万水牵肠挂肚,夜夜临睡之前,总要虔心祈祷,求上苍保佑边关将士早日退敌,保佑霍留行平安无事。 “我日日为边关战事提心吊胆,日日安慰自己,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,可到头来,这却全都是郎君的算计?郎君分明有把握打胜仗,也知道我不会在家国危急存亡之时弃你于不顾,还故意将这和离书给我,就为让我过得不舒坦,让我时时担心你?” 霍留行没有答话,低头看了看她的光脚丫。 “这夏天地上也凉,来,”他将胳膊穿过她腋下,把她提拎起来,让她踩在自己的靴子上,“要骂我,踩着我骂。” 沈令蓁被他架着,看着他这不咸不淡的神色,气不打一处来地想转身离开,却被他一双胳膊箍得一动不能动。 “我骂完了,你放开我!”她仰着头道。 “怎么这就骂完了?”他垂眼笑着,见她不说话,继续道,“你说的不错,我为名正言顺重返朝堂筹谋了这么多年,这一仗,不说十成,至少也有九成的把握。故意骗你,让你误以为其中凶险重重,不过是我的私心。倘使没有这封和离书,你还会那样惦念我?指不定过惯了清净日子,你便想从此寡居世外,与我一拍两散,恩仇两清了。” 沈令蓁无法反驳。 霍留行对人心的算计,当真准得让人胆寒。 她为这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无力感气急,口不择言道:“那又如何?一拍两散,恩仇两清不好吗?那样,郎君轻松,我也自在!” “谁说我轻松,谁给你自在?”霍留行的笑变得有些阴沉,胳膊圈她圈得更紧,“沈令蓁,不管我们这桩婚事背后掺杂了多少阴谋阳谋,我既认了你这个妻子,就不许你不认我这个丈夫。你逃到汴京,你躲进陵园,你现在说着这些我不爱听的话,我都可以接受,也愿意给你时间慢慢来。但你休想跟我和离,休想走得一干二净,我已经付出了,就不能不得到回报。” “你真是……”沈令蓁气得接不上话,“真是无……” “无赖。怎么骂人都不会?”霍留行笑着把她说不出口的粗话接下去,“我再教你几个词——泼皮,混账,王八羔子,来,多骂两声,乖。” “……” 还把他骂爽了! 沈令蓁眼看他笑得一脸下作,想离是离不成的,而且她本来也不是真打算离,就是实在气不过,闹上一闹而已,这么一来,心道反正都不离,自己为这和离书的真假吵个什么劲儿呢?于是又追根溯源地回到了最初的话茬儿。 她急急道:“你这么想捱骂,找外边的姑娘骂你去!” 霍留行“嗤”地一声笑了出来:“不行,那些姑娘长得丑,声音也难听,我不喜欢。” “你不喜欢,不也去得可开心了吗?” “谁说我开心了?” “蒹葭说的,说你去的时候笑得牙都露了好几颗……” 霍留行这回可真冤枉,但想通了蒹葭的“好意”,倒也没生气,他说:“我笑是因为能跟去非叙旧,这么多年不见,再碰面自然高兴,所以就去他爱去的地方,陪他听个曲,那儿也有些隐秘的消息来源,顺道能谈谈政事。” 沈令蓁皱眉盯着他:“郎君只是听了听曲,谈了谈政事?那方才怎么说得好像……” “还不是为了逗逗你,让你跟我发发脾气?” 她这一年过得郁结,总要把心里的苦倒出来一些才好。她不肯主动倒,只能由他激一激她。 “你看你,见了我,话也不肯好好与我说,憋得不难受?小姑娘就该活蹦乱跳,学什么老成,学什么温顺?”他说着,轻轻一刮她鼻尖,“这么张牙舞爪的多可爱。” 沈令蓁一愣之下,陡地哪儿一空,像被谁偷走了一记心跳,忽然心慌意乱起来。 感觉到他松开了胳膊,她忙趁机朝后退,却忘了自己正踩在他的靴面上,这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