庭瑶沉思间,庭树的气息越来越弱。终于在申初二刻停止了呼吸,没有留下只言片语。周姨娘的眼泪流尽,整个人木呆呆的。庭瑶没去看她,打一开始她就没把一个姨娘放在眼里,能作天作地,全是叶俊文的纵容。此时此刻是福王争权夺利的好时机,庭瑶不能再耽搁,留下人替庭树装裹,径自走向门外。死了的人已经死了,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。 回到福王府,夏波光先迎上来,安顿庭瑶休息。此刻圣上没回过神,还有些许养精蓄锐的时间。庭瑶乖乖的躺在床上,夏波光端了碗安神药给她灌下去,又燃起了安神香,自己退到院门口坐着,挡着一切牛鬼蛇神,以保证庭瑶的睡眠。 庭瑶一觉睡到次日天亮,睁眼看到守在床边的夏波光神色复杂,忙问:“有事?” 夏波光道:“才守在家里的人来报,昨天夜里,周姨娘一根绳子吊死了。” 庭瑶并不在意:“还有呢?” “把剩下的三个仆妇审了一回,说是……”夏波光抿了抿嘴,道,“周姨娘亲口认了,她在小八的水杯里搁了盐。” 庭瑶怔住:“盐……怎么了?” 夏波光垂眸道:“小孩儿吃不得盐,吃多了……会死……” 庭瑶登时怒发冲冠,翻身而起道:“那贱妇死透了!?” 夏波光点头。 庭瑶恨出血来,咬牙切齿的道:“给我挫骨扬灰!我让她不得好死!”那个贱人! 庭瑶喘息了好几口,又恨道:“连同庭树,一并丢去乱葬岗!她想独吞叶家,我偏让她们母子进不得祖坟!写信往山东,叫族里抹庭树的名字!这种贱皮子生的儿子,不配入我叶家门!让豺狼野兽吃他们的肉,啃他们的骨!让他们死无全尸!”说毕扶床大哭,“小八!小八!”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撕开,鲜血淋漓,痛不欲生!她唯一的胞弟,来到人世不满周岁,就被人害死了。什么神仙托生,什么回家去了,不过是庭芳拿来宽慰陈氏的话,可笑她也跟着半信半疑了这么多年。早知如此,她不该让周姨娘去的那么爽快!不用尽十大酷刑,怎生消得她心头恨?庭瑶用力捶床发泄,恨周姨娘之狠毒,恨自己的大意!无处发泄的恨意,气的头都要炸裂,五脏六腑如同火烧。 夏波光轻轻的顺着庭瑶的脊背拍着,庭瑶痛苦至极的道:“我弟弟被人害死了,我却没法替他报仇!” 夏波光眼睛一酸,直滚下泪来。她的父母,她的弟弟,不知死活。原本富足安康的一家子分崩离析。她想念入了骨髓,却是无可奈何。她亦不知去恨哪一个。 庭瑶哭的双眼红肿,思维却是清明,低声道:“那几个仆妇远远的打发了。” “嗯?” 庭瑶哽咽着道:“此事瞒着我娘,她知道了没好处。” 夏波光明了,陈氏一直当小八乃童子下凡,何苦拿真相刺激她。周姨娘可真是够绝,自私自利到这份上,嘴上讲着疼惜儿女,最看重的唯有自己。庭树再无用,罪不至死;庭芜更是无辜。如若小八在世,陈氏无论如何不可能冷心冷肺,抛了叶家的一切独自回山东。她会带走所有的孩子,一切便不可能发生。夏波光心里堵的慌,真是……何必呢? 福王描述京城事态的信件以最快的速度发往江西,庭芳看完信,心中一阵阵发虚。京城摇摇欲坠,可她们却无法再加快速度。打仗打的是后勤,没有大后方的经济支持,她们的军队再英勇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。棉纺厂才搭出支架,棉线要织成布还得一道工序。自古南往北打,最困难的便是天气越发冷冽,而古时大型战役,动辄以年计算。古代的生产力实难保障士兵的棉衣充足,路上不知冻死凡几,此是北伐艰难的一大原因。 粮食没有入库,咸鸭蛋才得了几万个,万事才开起头。三年计划已算狂妄,这才过了大半年,想要腾飞连梦中都知道不能。庭芳跟徐景昌对坐无言,京中必须撑住,可福王无能为力。朝廷比她想象的烂的更彻底,放任双王想争,实在是一步臭的不能再臭的棋。 徐景昌看了眼自鸣钟,夜已深了。吹灭蜡烛道:“走一步看一步吧,既是大业,急不来一时。先睡吧。” 庭芳乖乖躺下,闭眼沉睡。哪知到了半夜,突然金鸣四起!徐景昌猛的睁开眼,敌袭!? 庭芳惊愕,此声响太熟悉,在大同时每逢蒙古人来便鸣金报警,可内陆江西会有什么战事!?徐景昌冲出门外,灵巧的沿着梯子爬上房顶,见不远处的城墙点起了无数火把,全然是备战的模样。庭芳跟着爬上,隐约能见到城墙上人影窜动。百思不得其解,是谁要夜袭南昌城? 一个士兵匆匆赶来:“报!湖北的蒋赫大举义旗,带领三万兵马来袭!周千户请仪宾速做决断!” 战场瞬息万变,躲在屋中无可决断。徐景昌火速从屋顶下来,回到房内飞快换上盔甲,往城门处飞驰而去。 庭芳惊疑不定,她有些反应不过来。湖北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