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鸣面无表情,其实也慌。 借口上厕所,刑鸣悄悄给一路跟随自己的保安塞了五百块钱,骗他说女朋友等着他回消息呢,能不能借对方的手机一用? 保安怕惹麻烦,收了钱还强调,只能打给女朋友,不能打给别人。 刑鸣拿到保安的手机,第一反应是报警,但转念一想,这是上头的意思,中国社会人治重于法治,这个时报警怕是自投罗网。他能背出来的电话号码不太多,向勇算一个,苏清华也算一个,但媒体业内的事情,向勇显然不抵用,又怕苏清华过于担心,思来想去,脑海中还剩下的那个号码就是虞仲夜的了。 拨通电话,他管虞仲夜叫“小虞”,他说,人在外头才发觉,特别爱你,特别想你,回去就给你买大钻戒,我们结婚。 虞仲夜听出话里话外的不对劲来,问他,人在哪里? 保安一直虎视眈眈,刑鸣不敢实话实说,只能拐弯抹角:“反正不在南边,南边现在太危险了,有命来,没命回去。” 满嘴胡说八道,但不忘见缝插针地传递重要信息,保安催着他快挂电话,刑鸣便悻悻然收了线,又被押解回了门诊室。 二十分钟之后,院方来人说,你们可以走了。 周一早晨刑鸣带着珍贵的拍摄内容回到明珠园,一点不敢贪睡,一大早就约了编导,打算临时赶制一期mav病毒性心肌炎相关的节目。 会开到一半,就被人传进台长办公室。虞仲夜看着他,让他解释为什么擅作主张,带着记者深入险境。 刑鸣大言不惭,说卫生部那群人简直都是蠢蛋,这么多人染病身亡,藏不了也瞒不住,越遮盖越欲盖弥彰,越易引起恐慌,还不如大大方方做节目澄清,mav确实可怕,但也刑鸣又折回来,有点担心:“卫生部的压力……怎么办?” 虞仲夜淡淡看他一眼:“压力我顶着,不用你操心。” 虞仲夜没怪他先斩后奏,反倒支持他做节目,刑鸣是很感激的。后来老陈无意间露了一句,打破了他那点自鸣得意的幻想。 早在他出发去疫区报道之前,卫生部的领导前来交涉,虞台长就当面表态,媒体人应对群众的切身利益负责,明珠台不会瞒报疫情,这期节目《东方视界》如果不做,《明珠连线》也是要做的。 刑鸣忙着赶制节目,在台里熬了一个通宵,没想到躲进厕所洗漱完毕,一出门就撞见同样早起的林思泉。今天《新闻中国》的轮班主持是骆优,不是他。 林思泉是个认真的人,认真二字,有时无异于呆板。 听说他十年如一日,坚持早起开嗓练功,每次播音之前,每篇稿件都会由他亲自核对,再抑扬顿挫、逐字逐句地反复练习,就跟大学里每天晨练普通话的播音系学生似的。圈里人管主持人播错音、念错词叫“吃螺丝”,常在河边走的新闻主播或多或少都吃过螺丝,唯独林思泉的口播精确到秒,风格沉稳大气,从业十年,从未出错。 刑鸣对此自愧弗如,他贪新鲜又缺耐性,如此日复一日的单调工作,做不了。 节假日,台里人没往常多,两人打了个招呼,刑鸣先谢过了对方借来的导播帮了自己组里的新人一个大忙,又问:“虞老师今天会来吗?” “听老林说,一早就带着骆优出去了。虞总计划成立一个电视新媒体技术公司,这种全新的数字化播出方式极大程度挑战了地方广电的权威与收益,他得身先士卒,趁地方还没去总局施压,先跟上头人打招呼。”林思泉稍一思索,道,“现在想想,虞总非把骆优从东亚台挖过来,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。” 林思泉能想明白的事,刑鸣自然也是一点就透。 守业更比创业难,虞台长上任之后,明珠台大动作频出,破的是陈规旧制,挣的是真金白银。但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并不容易,时刻如处风暴中心,四面八方都是要将你绞碎的压力。 好在中国办事中国特色,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网,讲究的是一荣俱荣,官官相护。 刑鸣不由佩服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