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夔脸上没有半点表情,用极冷淡的语气道:“从内务府支白银一百两,算是朕给明珠添妆了。” 一百两算是不小的数目了,这事儿竟就这般翻篇儿了?明珠伏在地上,额头贴在长绒地毯上,恭恭敬敬道:“奴才谢皇上恩典。” 严鹤臣与她一起行礼,明珠的余光能看见严鹤臣与她一起缓缓弯下腰,蓦地脸竟有点发烧,这算是什么事呢?口口声声说是要替她选个良家子,倒最后反而把他自己搭进来了。 两个人行了礼,一起从慎明阁里退了出来,外头骤雪初霁,天空微微放晴,已经有小黄门们拿着扫帚扫去门前的积雪,露出青石地砖来。 外头微冷的空气迎面吹来,脸上还带着方才屋子里的热气,这冷热交替的功夫,明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冷是热,脸上滚烫着,手却冰凉。 这下子算是彻底把皇上得罪了,她自己是个奴才也就罢了,严鹤臣却还是要在御前行走的,以后要看着皇上的眉眼高低行事,如今没得要被穿小鞋上眼药。 方才在屋里头,听着严鹤臣说着那些合婚和八字的事,只觉得心里生出了很多不真实的感觉,只觉得他像早就准备好,胜券在握了似的。到底是严大人,事事想在人前,也不至于手忙脚乱。 她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转过什么年头,只觉得脑子里混乱成一团,莫不是真要嫁给他吧,且不说明珠自己,但是严鹤臣这般的人,可选的余地太多,哪怕他是个宦臣,也会有数不清的人乐意把女儿塞给他。 一个庶出的女儿又如何,嫁给严鹤臣便成了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和权势,那是多少人渴求不得的。 她的身份只怕是配不上严鹤臣的,她小心地问:“大人方才可是认真的?” 这话落在严鹤臣耳中却是大大的变了味道,他微微偏着头看了一眼明珠,她迟疑地立在原地,眼里闪烁着些许茫然。严鹤臣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似的。 他如今成了人人唾骂,遗臭万年的奸佞贼子,明珠是簪缨世族的锦绣嫡女,哪怕如今入宫做奴才,那也是高身段的女郎,如此放在一处,在如此重视门阀制服的乾朝,明珠的身份才是亮闪闪的金字招牌,是远远胜过他的,她原本不也早提过么,要门第脸面相当的夫家,哪怕年龄大些也无妨。 严鹤臣只觉得心里凉嗖嗖的,像是漏了风一样,又空又冷。他瞧着明珠,眉目沉静:“横竖我是太监,嫁给我你也吃不得亏,事出权宜,实在是不得已为之,旁人的人品好坏不知,我也着实放不下。日后若是有合适的,我们再和离,到时和你的夫家解释清楚,绝不坏你风评,可好?” 明珠张了张嘴,一时语塞,却再不知自己该说点什么,严鹤臣心思如海,她听不出严鹤臣背后的意思,只觉得他阴阳怪气地吓人。严鹤臣见她垂眸不语,只道是自己猜对了,心里越发不舒服起来。 他冷着脸不说话,默不作声地送明珠回司礼监,而明珠见他这个模样,心里猜测着保不齐他心里觉得也是十足十的勉为其难呢。二人今日便各怀鬼胎地到了太礼监门口。 原本到了太礼监门口,严鹤臣便止住步子不前了,可今日却一道送她进门,绕过廊庑直到走进暖阁里,暖阁里头的女官们站起身,严鹤臣淡淡道:“明日明珠就不过来当差了,该托付交接的手续都办得齐全了,别有什么遗漏。” 有人细声细气道:“大人说说这是怎的了,明珠姐姐的活计向来最是谨慎妥帖的,哪里让咱们有空在这个时候找人顶替呢。” 而后又有人搭腔道:“可不是么,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延几天,等把手里的这些个活儿忙完了,再做打算呢。” 严鹤臣凝眸听着,明珠不安地用手捏着下摆,亦侧着脸瞧着他,往日严鹤臣也会体恤着旁人不易,适当让步,可今日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让了:“只怕是不成,明珠打明日起便不留在宫里了。” “这……”几个女官面面厮觑,“明珠妹妹日后在哪里高就呢?” 也不等明珠做回答,严鹤臣掖着手冷肃着眉眼回答:“我在缎府胡同有一个三进的院子如今空着,打明儿个起,你就住在这。奴才丫头都是现成的随你挑也随你使唤,短了什么只管告诉我。” 他说罢便走了出去,只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,不知谁说了句:“天爷,明珠莫不是被哪个大人瞧上了?” 珍珠走过来手指头隔着虚空点到她们每个人脸上:“像什么话,一个个的就像是聒噪的鸭子,都回去干活。” 明珠亦是沉默地走回自己的地方,面前的桌子上还摊着她方才临走前看着的卷宗,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,全都成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她一步一步在宫里头走到今儿,自明日起全都烟消云散了。 很快整个掖庭都会给她冠上新的身份,把她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