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如何想,这不重要。” “为什么……你是狐胡的公主……你回去,就是狐胡的太女……” “狐胡已经亡了。”她打断他的话,斩钉截铁道:“没有狐胡公主,也没有狐胡太女,一个灭亡的国家,更没有皇帝可言。” 醴泉眼中透出失望:“如果……朔也亡了……如果大朔被梁灭亡,你也能毫无芥蒂地做一个梁人吗?” 秦秾华笑了。 “你……你笑什么?” “你以为,我为什么是大朔的公主?就因为我长在朔明宫中吗?” “是为……什么?” “我为大朔公主,因为我爱的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。”秦秾华道:“如果大梁灭朔,我会为了我爱的人,与国同生共死。” “那你和我……又有什么区别?” “自下而上的反抗暴政是革命,自外而内的施展暴力是侵略。我和你反抗的,并非一物,怎会没有区别?”秦秾华沉声道:“国是死的,人是活的,没有人,又何来国之一说?如果原本应该为百姓遮风挡雨的国家机器成了人们身上的附骨之疽,不必梁来插手——我自会倒戈相向。” “狐胡从侵略而生,因革命而亡,掐断狐胡命脉的,不是大朔,是狐胡贵族自身。狐胡皇朝末期,已是民不聊生,饿殍遍野。大朔建立时,全国记录在册的耕地共有九百余万顷,而狐胡厉帝登基时,狐胡耕地只有三百余万顷,这消失的六百余万顷你可想过去了何处,为何消失?” “……” “狐胡皇室霸占着天下三分之二的土地,却要求天下百姓供养偌大的国家机器和贪得无厌的狐胡宗室,若非狐胡暴虐无道,何以农民起义如原上野草,烧之不尽?何以高祖登基后,万民归附,天下安定?” 秦秾华逼视醴泉,像是要透过那双泛起波澜的眸子看进他的内心: “你出生时,狐胡已经覆灭,你想复国,但你清楚你想复的国,是怎样一个国吗?” “……” “只要天下安定,这个国究竟姓朔还是狐胡,有何不同?” 醴泉定定地看着她,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,现在溢出了勉强的笑意。 他半是遗憾,半是欣慰地看着她。 “你若……生在紫庭……该多好……” “紫庭……是人间仙宫……聚满天下奇珍……绥灵帝心性恬淡,从不打杀无辜宫人……也不用皇权压迫朝上官员……是他的仁,让心怀叵测之人有机可趁……公主也是……” “以后……莫要这么大意了。” 一把匕首从他垂落的右手腕间落出,无声无息躺进地上的绒毯。 秦秾华怔怔地看着他,他一动不动,望着地上那把闪着寒光的刀。 许久,车内鸦雀无声。 刘命神色为难,小声道:“……他死了。” 她如梦初醒,鸦睫一颤,水光划过半空。 刘命在山上的时候就见惯了生死,更别提擅自下山的师兄弟往往死得凄惨无比,眼前这一幕,实在对她形成不了冲击。 她心无波澜,出于对活人的同情,礼貌性质地问道:“要不埋进土里试试?” “……不用了。” 车内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身上,秦秾华忍受不住,起身走下了马车。 大道尽头,天地一线,红日已经升到树梢之上,生机勃勃的冬日朝阳照耀着鲜血染红的大地。 天地间,一片鲜红。 秦秾华站在马车边,视野因刺目的阳光而波动发颤。 一只手从后覆住了她的眼,少年捂着她的眼睛,将她转向自己,拥进脱下甲胄的怀里。 他身上的气息和微弱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,形成真正的,完整的,既能代表秦曜渊,又能代表伏罗的气味。 他不用说话,他的存在,他的气息,他就如无处不在的空气,让秦秾华感到发自内心的安心。 秦秾华在他衣服上眨了眨眼,让布料吸走她短暂的脆弱,再抬起头时,她已神色如常: “那些黑衣人呢?” “本来留了两个活口,结果吞毒自杀了。”秦曜渊道:“尸体都埋在了密林里。” 他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她:“醴泉在营地里留下的。” 玉佩做工精细,质地清透不凡,中间刻着一只抓有毒蛇的鹰。 秦秾华在上一世见过这样的玉佩。 “……他是想嫁祸太子。只有太子手下的死士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