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秾华没有看他。 她凝目望着山下的灯火,轻声说:“常儿,你听。” 秦曜常努力提起精神去听,山下远远传来哗然和兵器甲胄所压的沉重脚步声。毫无疑问,山下有什么事情发生了,而且还是足以惊动整个营地的大事。 “父皇母后,满朝文武,怕是谁都没有心思来寻你了。” “你……做了什么……” “我什么都没做。”秦秾华笑了,用脚拨动一池暖水。“我在做什么,常儿不是看得见么?” 秦曜常忽然暴怒,将仅剩的全部力气用于这锤在地上的一拳。 “你到底做了什么?!” 湿润温热的泥土纷飞,秦秾华微笑着,眼也不眨。 “只是孔敏学幸存的小女儿告御状而已,常儿不是已经知道了么?为何如此惊讶?” 他一愣:“告御状?她不是……” “她不是走水路上京了么?”秦秾华替他说完剩下的话,他呆了一会,反应过来,怒声道:“你骗了我——” “你自己偷听墙角,听得不准反来怪我?”秦秾华笑道:“也多亏了常儿在暗中为我忙活,无形之中,帮了阿姊好大一个忙呢。要不是你,我还真的想不到什么方法,突破穆氏布下的天罗地网,把孔敏学的小女儿活着送到父皇和朝臣面前。这一切,都多亏了你呢。” “你诈我……” 秦曜常咬破舌尖,用疼痛来保持大脑的清醒。 “兵不厌诈的道理,常儿既想踏入这大朔最浑的一滩水,又怎能不把这个道理记在心上呢?”她怜悯地看着他:“难不成,你觉得只凭一封信,就能吓破我的胆子,让我成为只听你号令的提线木偶?你既不敢如此断言穆氏、裴氏,又为何认为,我就会乖乖做你手中木偶?” “有时候,我既可惜自己是个女人,有时候,又庆幸自己是个女人。”她低声道:“因为我是个女人,即便我走在最前面,人们看见的,永远是我之后的男人。也因为我是个女人,他们寻找威胁自身的幕后黑手时,也总会把目光略过我……只因为我是个女人,一个活得过今年,也难言明年的病弱女人。一个即便苟延残喘,也迟早会嫁人生子,相夫教子,为他人耗尽一生的女人。你呢……你也是这样想的罢?” 她抬起他的下巴,轻声道: “一个女人罢了……有什么好警惕的?” 秦曜常恨恨地盯着她,牙齿咯咯作响,不知是怒是怕。 她骤然收手,秦曜常措手不及倒在池边,侧脸砸入湿润泥土。 “我不愿轻易杀人。” 她声音转沉,平静而冷漠,就像在捧读一本无悲无喜的玄奥佛经。 “商海有商海的规则,政坛有政坛的游戏,踏入这盘棋,就要守这盘棋的规矩。你自己打破做人的底线,就别怪我用非人的方式对你。” 秦曜常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,他的勇气和酒精烘起的热气一起从身体里逐渐流光了,他的双脚还在温泉池子里,泉水的热,却反而更衬托他浑身止不住的冷。 他怕了,真的怕了,怕死,也怕眼前神色平淡的秦秾华。 “阿姊……阿姊……你不能杀我……那封信,信还在我手里……我告诉你信在什么人那儿,你别杀我……” 眼泪从眼眶里一涌而出,他哭求道: “阿姊……别杀我……我还不想死……” “阿姊……” 秦秾华面无波澜地看着泣不成声的他。 他才十五,还那么小。 但这不是他可以肆意为恶而不必承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