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官景福一愣,垂下头去,不再言语。 “……你出去吧。”她顿了顿,又说:“九皇子身上或许有伤,你去看看罢。” “喏。” 上官景福出去后,没一会,乌宝进来了。 “公主,外边下雨了。” 他停了一会,看了眼秦秾华的脸色,说:“九皇子就在殿外,谁劝也不走,也不让上官御医给他诊脉。” “……随他去吧。”秦秾华说。 她屏退宫人,独自一人呆在寝殿中。 似乎是倒春寒来了,她穿得不少,却依然不时在咳。 她咳的时候,不愿让任何人发现。 寒风越来越大,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冷雨,漫过狂舞的白纱,桌上的青玉杯盘,摧残着,怒吼着,滚滚前进。 她屈服于无情的寒风,从软榻起身,走到窗边想要合上木窗,视线却在望见院子里瘦削的少年时凝住了。 他站在风雨中,黑沉沉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,没有怨恨,没有伤心,他只是看着她,一动不动地看着她,好像她一声呼唤,他就会毫不犹豫走来。 冷雨打湿了他的黑发和衣服,墨紫色的发带在风雨中无处凭依,好像下一刻就要被风裹挟,消失在无边的夜空中。 秦秾华和他对视了半晌,在他刚要迈出一步的时候,关上了窗。 后半夜,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。 别的主子发火时是阖宫不得安宁,秦秾华发火时,梧桐宫静得像冬夜。 没有她的微笑,梧桐宫太静,太冷。 宫人们宁愿她把火气撒出来,也不要把闷气憋在心里,气伤了自己。 结绿进出寝殿无数次,甚至还端来了她最爱吃的甜雪,秦秾华都不置一语。 当宫人禀报,秦曜渊消失不见时,秦秾华没有一丝意外。 甜雪已在玉盘中完全化开,她一口未动。 结绿来端走玉盘时,她忽然问了一句:“……我是不是做错了? 结绿只回答了一句:“公主错在不够狠心,除此以外,什么错也没有。” 最后,她还是让乌宝带人去外边寻找少年。 结绿说她不够狠心,上一世的天下人却都说她蛇蝎心肠,就连她的双生弟弟也不例外。如今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,这胸膛里,究竟是颗怎样的心。 一炷香后,外出搜寻的宫人传回第一次报告,梧桐宫周围无人,摘星宫内外无人。 一个时辰后,两个时辰后,外边的更声已经响了又响,全数而出的宫人都没找到少年。 他就像是太阳升起后的朝露,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朔明宫中,连丝毫足迹都没留下。 “……不必找了。”她说。 “公主……”乌宝和结绿面色复杂,想要安慰些什么,她再次说道:“把人都撤回来吧,夜深了……你们也早些休息。我累了,都下去吧。” 乌宝和结绿退下后,她点亮灯盏,坐在桌前,想起就在几日前,她还在这张桌前握着他的手,一笔一划写下两个人的名字。 她铺平一张宣纸,在黯淡烛光下磨墨,拿笔,轻轻写下一个傲骨嶙嶙的“皇”字。 皇者,孤也。 上一世她没能做到的事,这一世必定做到,谁若阻她…… 至亲亦可杀。 夜渐深。 不知不觉中,她趴在桌上睡着了,醒来时,寝殿内已经透入微熹的晨光。 她起身走向殿门,想要去偏殿看一看他是否归家。 推开门,她的脚步止住了。 少年靠在红色的廊柱下,偏着头似已睡着,却又在她开门的一瞬间,警觉睁眼,朝她射来刀子般锐利的眼光。 看清是她后,少年冰冷的目光刹那软化,神色里闪过一抹无措。 他的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什么,十指都是泥土,因无法用手借力,只能靠双腿和背部的力量,略显狼狈地从地上起身。 离去时还算齐整的圆领袍如今已大变了样,到处都是破口和勾出的线头不说,还沾满了犹如细针一样的鬼针草种子。 “……你去哪里了?”她哑声问。 他走到她面前,小心摊开伤痕累累的手掌。 一只发着磷光的蓝紫色蝴蝶在他掌心,轻轻翕动翅膀。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