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承明殿起拟文书以来,传国玉玺一直摆放在赵缨的案头,从未揭开过盒盖,即便是通传文书,新帝常用的,是另一枚天子玉印。 沈羡略略蹙眉,长公主既出此言,莫非当初卫衡携带出逃的,不仅仅是先帝遗诏,还有传国玉玺? 卫衡既然身死灵川,赵绪多年谋求谢真手中兵权而未动,可见卫衡死时,先帝遗诏并不在他手中。 裴太后以贪墨案诛杀沈氏,想来是意图将先帝遗诏与沈氏一道直接抹杀。 当初卫衡出逃时,必然已将手中遗诏藏于妥帖之处,父亲带回来的那枚玉坠,莫非是信物? 沈羡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杯盏,神色虽然平淡,心底却掀起了许多波澜。 赵缨伸出手,将茶盏自她的手中取过,又将她的手指展开来,握在手中淡淡说道,“孤在问你话。” 沈羡回过神来,将手指自赵缨手中抽出,跪地垂目道,“臣失礼。” 赵缨重新将她的手指展开来,“不疼么。” 杯沿烫手,她竟毫无知觉,沈羡瞧见自己已然发红的手指,方才觉出痛来。 “孟砚,去取些药来。” “是。” “沈女官何事入神。” 沈羡抽回了手,思索间低声回道,“昨夜听闻裴五公子先天命数一事,有些感概,是臣无状,陛下恕罪。” 赵缨神色未变,淡淡道,“裴贞。” “是。” 赵缨打量过沈羡的面庞,缓缓道,“裴贞如今的命数,已是天意垂怜。” “何为天意?” 赵缨抬手抚过案边的玺盒,淡淡道,“沈女官以为,何为天意。” 是天子之意! 沈羡忽然遍体生寒,她伏地拜道,“是臣放肆。” “起来罢。”赵缨神色浅淡,“孤乏了。” 沈羡低着头,“臣告退。” 孟砚适才取了烫伤药膏入殿,便见沈羡匆匆退下,新帝独自一人坐于案前,神色晦明。 他想了想,将药膏重新置于袖中,默然退立于一旁。 沈羡没有回小南阁,而是去了崇文馆,她翻阅了先帝时期的所有记载,忽见其中有一条写道 崇武十年秋,帝衍御驾至南方战场,慰镇南王裴怀远辛劳,副将周肃及其夫人安氏同宴。帝好饮酒,安氏海量,帝赞夫人安氏磊落,有先皇后大秦氏之风。 她往后翻到,崇武十一年秋,夫人安氏病故,副将周肃哀而俱亡,贵妃裴氏有感于周氏夫妇战功磊落,为其合葬,以安氏迹,筑巾帼碑,列奇女子传。 崇武十一年秋,乃是裴嘉鱼与裴贞的生辰。 听闻镇南王与裴太后多年不睦,她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,令她忍不住猝然掩唇。 她将手中传记放回了书架,想了想,又从另一侧取过一卷大盛将军录。 她翻到其中一页,记载了崇武年间征北大将军赵绪生平,指尖停在了其中一句半晌,方才掩卷将它放回了原处。 她一时间思绪复杂,帝京时局纵横交错,譬如浮云遮眼,令人犹疑不定,身处其中更有孤身入局之感,她揉了揉眉心,心道若是赵绪在她身边。 又想到,赵绪志在更远,她不能成为他的负累。 她要于他身侧比肩。 回到小南阁的时候,见有一人背着个药箱,抄手默然立于廊下,似是等了一些时候。 她见那人背影老成端正,似是有些眼熟,便试探道,“宋大夫?” 那人转过身来,果然是那副熟悉又古板的面容,向着沈羡礼道,“下官太医院宋唯,见过沈女官。” 沈羡亦低头礼道,“宋太医。” “孟公公来太医院寻药,称沈女官有恙,下官便借了此由头前来一见,沈女官伤如何了?” 沈羡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指,笑道,“无碍,劳烦宋太医了。” 宋唯自药箱中取出了一些烫伤药膏,递与沈羡手中,便听得她问道,“原先听闻宋大夫在云州城开了医馆,如今怎会在宫中。” 宋唯叹了口气道,“不过是宣王殿下的障眼法罢了。” “宋大夫何意?” 宋唯便道,“先前在云州,因宋某一时得失心,拿了沈女官的安危试药,违逆了宣王殿下的心意,原本是要赶出云州,不过宣王殿下放了宋某一条生路,还许诺事成之后会以手中数十张千金方相赠,宋某这才斗胆来了宫中。” “为了何事?” 宋唯见四下无人,仍是压低了声音说道,“先帝之死。” “宣王殿下疑心先帝之死有蹊跷,便要宋某在太医院中翻查脉案。” 沈羡怔了片刻,赵绪一早便安了棋子。 “宋太医可有查到线索?” 宋唯摇了摇头,“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