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京的官驿与云州似乎并未有什么不同,玉拂心思巧致,剪了许多的结香花在盆中,摆在了沈羡的窗缘处,乍一看去,竟似是春芳已至。 沈羡从冗长又缓慢的睡梦中醒来,熟悉的暖香沾染了帐角与枕沿,她讷讷地唤了一声赵绪。 那人便从前头屏风转过身来,向着她微微一笑,“沈羡。” 她从床上坐起,伸出双手将他环住,伏在他的肩膀上迟疑道,“赵绪,谢恒死了,是不是?” 赵绪迁就她的伤口,将身子俯得低了一些,方才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,放轻了声音诱哄道,“别怕,都结束了。” 原来都是真的。 沈羡嗯了一声,伏在他的肩头不说话,幽淡的香气自她的发间传来。 她的眉眼柔和又清淡,映在他的眼中如同甘洌的清泉。 赵绪垂了垂眼睛,将她的面庞转过来离得自己近了一些,靠过去与她交换了一个温温柔柔的亲吻。 沈羡顺从地阖上眼睛,从眼角缓缓浸出一点泪光,透出许多释怀和平静。 仿佛是风雨已去,而暖阳将至了。 屋外的日光明亮,拂照过他们贴近的面庞。 听闻沈羡醒了,傍晚时分裴贺便带着赵缨的旨意来了官驿,说是请沈姑娘往承明殿一见。 晏十一按剑立于一旁,皱着眉头瞧着赵绪。 赵绪打量了一眼裴三,轻轻拢过手指,向着玉拂吩咐道,“待沈姑娘用了晚膳后再去。” 裴贺闻言倒也未有反对,只是带人守着官驿,竟果然是候着沈羡用了膳,才将人接进了宫。 沈羡原先的衣衫浸了血,重新换过了一身折枝牡丹纹样的藕紫衣裙,玉拂说是宣王殿下挑拣的,颜色同她的人一样恬淡,比起从前却透出了许多的滟滟生机。 她踏进承明殿的时候,赵缨正负手立在案前,背对着大门,瞧着一副舆地图出神。 案上放了一个红釉的茶盏,瞧着已经没有了热气。 沈羡跪在地上行了个礼,方才轻声提醒道,“陛下,茶凉了。” 赵缨回过身,打量了沈羡片刻,抬了抬手,“起来罢。” 沈羡抬起头,第一次看清楚赵缨的面容,他与赵绪长得并不相像,眉目间淡淡凛凛的气势却十分相似,同样是沉稳,赵缨展露出了更多的威严。 “沈羡,”赵缨念道。 “臣女在。” “陵州贪墨案,律判司已经重新整理,不日便会大白,谢氏既已伏法,沈大人的冤情,孤将昭雪于天下。” 沈羡重新跪到地上,向着赵缨深深一拜,“多谢陛下。” “沈羡。”赵缨的目光缓缓扫过她的面庞,“如今贪墨案已了结,你可有何去路。” 沈羡应道,“臣女想回陵州。” 赵缨抚摸着手边的红釉杯盏,缓声道,“孤给你一条去路如何。” 沈羡未曾出声,静静等着他的下文。 “殿前尚仪,乃我大盛从三品女官。三年后,孤准你出宫。” 沈羡抬起头,神色平静,“臣领旨。” “你不问问孤,为何?” 傍晚的暮色将一些阴影投进大殿,明明灭灭之间映得她面色安宁,眉目淡淡。她望向悬在赵缨背后的舆地图,坦然道,“陛下欲予宣王兵权。” 赵缨叩了叩桌面,阖眼一笑,“宣王。” 沈羡转而望向赵缨,朗声道,“北戎常年犯境,谢氏已死,北方无人,百姓无法安居,宣王从前征北多年,天下知其英勇,陛下可用宣王。” “天下知其英勇。”赵缨淡淡重复了一句,他瞧着沈羡,见她并不畏惧他的目光,只是静静地跪在下头,也不多言语,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。 赵缨站起身,高声唤道,“孟砚。” 孟砚垂着头从外头进来,应声道,“陛下。” “沈女官赐居承明殿。” 殿内安宁,孟砚并不迟疑,只恭顺地应了一声是。 赵绪已是三年未进重芳宫,傍晚的暮色停留过他和盛华肖似的面孔,将最后一点余晖落向他的手指,赵绪执白按在棋盘之上,淡淡笑道,“皇姐,你输了。” 盛华倚在一侧的塌上,轻轻拨动着棋盘上余下的黑子,微微一笑,“输的这样快,这三年原以为有些长进,还是不如阿绪的长进大。” 赵绪伸手捡过棋盘上的黑子,平淡道,“皇姐过的好吗。” 盛华抬眼望向殿檐之下被风吹动的一盏宫灯,不答却问,“可是起风了?” 隔了屏风便有人垂首回道,“长公主,起风了。” “绿川,”盛华隔窗唤了一声,淡淡吩咐道,“去将灯收起来。” 便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