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吱呀的响声,他寻思是岳廷到了,再也忍不住胸中愤慨,转身脱口而出:“老师,您看这金丝屏风东珠灯,红木案几仕女图,哪一样拿出去都够西北旱灾之地的百姓过上几个月了,简直穷侈极奢,学生实在是……” 话至一半他猛地住了嘴,面皮瞬间涨红,还带着一丝慌乱。 “实在是怎样?” 楚惊澜负手踱步而入,凛如风,徐如林,端地不怒自威,裴元舒呆若木鸡,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。 “微、微臣不知王爷驾到,言行无状,冒犯之处还、还请王爷恕罪!” “起来吧。”楚惊澜自他身边走过,踏上露台眺望着波澜壮阔的湖面,“刚才说话不是挺利索的?怎么见了本王就结巴成这样?” 裴元舒满头大汗地爬起来,听了后半句话差点又跪下去。 “……微臣只是有点紧张。” “紧张什么?怕本王去御前告你一状,说你诋毁圣上?”楚惊澜侧首瞟了他一眼,他瞬间僵直了身体,像根棍子似地杵了半天,尔后才缓缓出声。 “微臣并非此意,只是去年西北灾情严重,当地官员又只会敷衍塞责,许多百姓至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,微臣一想到这就……就忍不住……” 他没有说完,眼底却没了最初的惊慌,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惜。 楚惊澜没有计较他的不敬,一言问到了关键之处:“裴卿为何独对此事如此介怀?” 裴元舒垂低了头,面容似沉进了阴霾之中,半天才回答道:“微臣年幼时家乡曾遭遇蝗灾,千顷良田尽成焦原,饿殍遍野,哀鸿四起,微臣的父母及长姐就是在那时饿死的,故微臣深知灾民之疾苦,只是天不从人愿,微臣参奏了许多次皆被驳回,未能帮上一点点忙,实在有愧于心。” “裴卿近来可有参奏过?”楚惊澜冷不丁地问道。 “没有,微臣最近……”裴元舒再度梗住,总不能说他最近被夜怀央要挟着干着干那,没时间管别的吧?可要他骗人也实在有些为难,就在他抓耳挠腮地想着措辞之时,楚惊澜又说话了。 “今时岂同往日?” 裴元舒愣了愣,脸庞陡然亮了起来。 对啊!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?这次他替御史台揽了个大功劳,虽说官职未曾变动,但皇帝及长史都是看在眼里的,御史台亦重获重视,料门下省的人再也不敢随随便便把他的折子驳回来了,拨款赈灾或许有望了! 他立时垂首敛袖,朝楚惊澜长长一揖,感激道:“多谢王爷指点!” “免了罢,西北官宦尸位素餐已久,上不能匡主,下无以益民,本王也只是想看看他们能落个什么下场。” 裴元舒张着嘴不知该如何接话,想了半天,再次朝楚惊澜行了个礼,动作之大让唐擎风都不免侧目。 “王爷,恕微臣先行告退。” 说罢,他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房间,顺着水廊外的台阶一路疾行,中间还差点摔一跤,万幸平安到达岸上,唐擎风望着他那浑似屁股着火的模样,莫名被戳中了笑穴。 “王爷,您说岳大人怎么收了这么个笨学生?” “他仅凭夜怀灵一句话就判断出是夜怀央设的局,还暗中说服御史台长史替他呈上白行之的罪证,谈何愚笨?只是心性耿直,尚不习惯以权势谋取利益罢了。” 唐擎风了然地点了点头,道:“或许也与岳大人平日不谈政事有关,不知道夜怀信入了他门下,将来是否也会像裴元舒这样?” 楚惊澜冷哼一声,再度回身望向湖面,比赛已经开始,数十支龙舟如离弦之箭般射向了交错的水道中,鼓声震天,红绸迎风招展,一片热火朝天之象。 唐擎风见他不出声,自顾自地说道:“有夜姑娘这样的姐姐,弟弟想必差不到哪去,说来刚才上来的时候夜姑娘装得可真像,就像完全不认识王爷似的……咦?那不就是她?” 楚惊澜微一侧眸,夜怀央果然就在三层楼之下的拐角处。 游龙水廊因是按照龙形修建,所以有一边的两只龙爪是突出在水面上的,尽头还修了个小斜坡,直通湖中,近可喂鱼戏水,远可乘凉观澜,格外别致,夜怀央就站在上面,像是在与人说话。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,屋檐下站着的另一个人会是白芷萱。 “贵人这般模样,倒教我不知该恭喜还是惋惜了。” 夜怀央翘着粉唇看向白芷萱,只见她一身粉黛宫装,腹部微微隆起,珠钗满鬓,妆容精致,一如既往的美艳绝伦,只是面色有些憔悴,不知是因为家中遭逢变故还是怀孕所致。 “夜怀央,本宫当真是小看你了。”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