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有坐,绕到他床前看了一下,这样躺着是背着光的,屋子里空荡荡、灰蒙蒙,只有一小块没有温度的光,让那厚重的块状玻璃过滤了,变成惨白的颜色。 她忽然想到叶芩说“伺候我穿衣吃饭”的玩笑话,她肯定叶芩身边是没有这样一个人的,但凡有一个丫鬟在身边,屋里就会是暖的、香的、蓬松干燥的,绝不会是这样阴冷空寂,充满萧索的气息。 贾三见她立在床边迟疑,赶紧过来帮她理理床铺:“那个,床也不是不能坐,反正少爷说了随便坐。” 苏倾禁不住笑了,就势坐在床沿上,一抬头,竟然看见床架子上坠着她送的两枚小香包,一个红色一个黄色,很扎眼,竟是房间里唯一鲜明的颜色。 “贾三,五少爷一直都是你照顾?” “嗯,那可不。” “就没有派过别的丫鬟?” 贾三搔搔头:“最早也是有的,可是少爷腿不方便,小姑娘搬不动,再加上少爷脾性太怪了,没几个受得了的。” 苏倾点点头:“少爷的妈呢?” “您说六姨太太?”贾三笑,“她不管,六姨太太烟瘾重得很,只认烟不认人的。” “少爷没断奶的时候跟她一个床睡,她晚上睡得死,压住了孩子也没醒,少爷哭得没声了,等嬷嬷把他抱出来,半边身子都凉了。” 他好像越说越气愤了:“少爷小时候可聪明,四岁就能倒背唐诗,老爷天天把他架在脖子上走来走去,就有人怕了,给他的冰碗里藏了毒酒泡过的樱桃。少爷吃了以后七窍流血,眼看着不行了,嬷嬷赶紧跑去找六姨太太,她抽过了福寿.膏,正睡着,身子骨软得推也推不醒,嬷嬷说少爷要没了,她只哼哼唧唧说,‘没了便埋了,容我先睡一觉呀’。” 苏倾专注地听,看着他的眼睛里含着一点光,贾三突然觉得她的眼睛引人入胜的漂亮。因为那里有既像情人又像母亲的同情和深情。 他忽然想到,以后谁当了苏小姐的孩子,那该多幸福呀,可比少爷幸福一千倍一万倍了。 外头嘈杂的声音一闹,贾三终于想起正事来,拿出个小盒子,朝着她“哗”地打开,是苏倾挑的镯子。 贾三学着叶芩刻薄的口气:“少爷说了,因为晚上要跳舞,是先‘借’给你戴的。” 苏倾忍住笑,拿出来戴在手上:“嗯,多谢他了。” 刚戴上,量衣服的嬷嬷们就来了,贾三.退避出去,苏倾喊他:“今天太阳好,你把被子也捎出去晒了吧。” 贾三很惊讶:“晒被子?” 苏倾有点责怪地看着他,贾三让这道清澈的目光一照,觉得自己太过分了,连被子也不知道帮少爷晒,赶紧抱起叶芩的枕头和被子笨手笨脚地走了。 被子枕头一拿走,枕下露出一片皱巴巴的纸,苏倾捡起来仔细一看,正是那一页泡了水的蜘蛛精。 ……怎么还留着。 眼看着嬷嬷们都凑过来看,苏倾一急,顺手把那页纸叠起来,藏进口袋。 门闭上,嬷嬷们拿个皮软尺开始量她,一会儿让她平举双手,一会让她两手垂下弯腰,尺子从她腰上过、腿上过,弄得她有些痒痒,她弯下腰的时候,一个嬷嬷甚至从底下轻轻托了托她的胸。 苏倾让人碰到的时候惊了一跳,但她也没吱声,以免大惊小怪丢了人,几个嬷嬷边量边在本子上记,记的时候几个人耳语几句,脸上挂着赞叹的笑。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,最奇怪的是她被按在叶芩书桌前的时候,一个嬷嬷拆了她的辫子,拿梳子沾了水给她把头发梳顺,另一个拿了一把火钳,在炉子上烧得通红,又往水盆里一过,“滋——”地腾起云雾似的白烟,她拿着冒白烟的火钳朝苏倾走过来。 嬷嬷见她脸发白,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动,笑嘻嘻地安慰她:“苏小姐别紧张,小的手艺好着哩,这些年叶家太太小姐,都是我给烫的头。” 第11章 雀登枝(八) 捉虫 “五少爷,都量好了。”嬷嬷们垂手站在一旁。这间堂屋隔壁就是叶芩的房间,所以她们说话声音自觉地压低。 她们很喜欢五少爷,因为他话少,不讲价,叫人时候很少,一出手却是大价钱。 叶芩不明白她们为什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