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合该随着芊织坊的名声传遍天下,做长衣,做裙衫,如那个人曾双眸发亮地许愿:“我要让本侯爷身上的这衣裳人人都穿得上!” 那种豪情壮志与旁人不同,透露着安小侯爷独一份的天真。 好傻。霍皖衣伸出去的手指微微蜷缩。 他凝视那块被莫枳托着的布料,神色恍惚了一瞬,笑道:“……这是什么?” 他明知故问,莫枳叫嚷起来:“你这个反应不是认识吗,怎么还问我!” “……因为它不该出现了。”霍皖衣道。 那场大火烧尽了一切。 无论是安小侯爷,还是芊织坊,都随着帝王无尽的猜疑而湮没于火海中。 他无力阻挡改变这所有,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变成这般模样。 他亦有无数个不愿意的时候。 但不曾有人听过他的心,听过他的声音,问过一句“你想不想要”“愿不愿意”。 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它。 莫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情,笑道:“但是现在它就是出现了,世上的事情,有些还是可以从头再来的。” “从头再来谈何容易,莫公子,你为了这件事,费了很多心神罢?” “哪里哪里,不用这么说,”莫枳被他说得有些赧然,摇了摇头,“我只是出钱而已,这个法子早就失传,我能做的,也只是让能工巧匠们费心费力将之复原……真要说费了心神,我是远远算不上的。” “……为什么要复原它?” 莫枳眨了眨眼:“你猜?” “我猜?莫公子,你不是无缘无故会做这种事情的人。你也不一定能知晓芊织坊与我究竟是个什么缘分,有何过往。” 霍皖衣睫羽微颤,他深深看来,那双眼睛幽暗得引人沉溺其中,不知挣脱。 “是谢相大人让你做的。”他笃定地回答。 他终究还是会猜到真正的答案。 莫枳毫不意外,反倒由衷地笑了起来:“你猜得对,的确是谢相大人让我帮忙复原。霍美人……你会不会很感动?” 感动于这大火烧尽的一切,谢紫殷还会想要让它复原。 可动容这两个字,霍皖衣无从启齿。 因为他接过这块布细细抚摸,却无端想起那面碎裂的铜镜——那个曾象征着他们情深意浓,千金之诺,永恒无穷的信物。 它再也无从复原,也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。 良久,霍皖衣淡淡笑道:“谢相大人为什么要你做这些?” “我可不知道。”莫枳不出他所料地摇首。 霍皖衣道:“那我只能等谢相大人愿意同我说理由。” 秋风一吹,天地间好似换了个颜色。枯叶、棕黄,碧空如洗,穹苍云白浓深,厚厚结了一层积雪般。 行走在这条路上,霍皖衣站在曾经的侯府前,看着游人如织,似安小侯爷十分喜欢的热闹。 他和谢紫殷之间,但凡有那么一刻能如什么也未发生时从头再来。 那他们也就不会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。 他一生都不知什么是后悔。 但午夜梦回,总有那么一个刹那,内心里的痴念就像层层大网将他笼罩,逼迫他说出心中真正所想,让他千百次将一颗真心捧到尖刀上,受尽折磨,洒透热血。 就算心再冷,他也还是会怕。 梦中惊醒之时,虽然无人问他,他却也自问自答。 ——我何错之有。 ——我不后悔。 这四年来,他日日夜夜如此走过,唯有在谢紫殷身侧酣眠,才难得清净。 但这清净也是过一时少一时,得一次失一次。 所有都会有穷尽之时。 信鸟盘旋于空,振翅而来,在解愁抬起手时飞了下来,站在那白皙的手背上,轻轻叫了声。 解愁笑着看它,将它捧到桌上,轻轻取出绑腿上的纸条。 “好鸟儿,飞去罢……你不用再送信了。”她搓揉着它的脑袋,语声温柔,神情却有些哀伤。 她在廊前静静站了许久,眼看着鸟儿飞去,也还是不肯动身。 因为她知晓,这一动身,他们都再也没有退路。 ……可这退路早就被一刀斩断。 就算此时此刻她想抽身而退,也只会跌落悬崖,摔个粉身碎骨。 解愁深吸口气,转过身拿着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