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中静得让人害怕。 霍皖衣眨了眨眼睛,他低着头,从身后谢紫殷也看不清他的神情。 只能听到他说:“那我们也还挺公平的。以前你比我痛,现在我比你痛。” 谢紫殷便轻声笑了笑。 那只手从腰间往上抚摸,最终停在他的喉间,搓揉着那片肌肤,教人一瞬觉得温柔,又一瞬痛得刺骨,无可言说。 谢紫殷反问:“谁说你现在就比我更痛了?” 霍皖衣道:“那就当谢相比我更痛罢。” 他说得这么无情。 聪明人似乎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、说这种话,可霍皖衣是人尽皆知的聪明,他却偏要说蠢人才会说的话。 谢紫殷的指尖在他喉前流连片刻:“好无情啊,霍大人。” “我有情你就不会痛了吗?”霍皖衣问。 “霍大人说得很是,”谢紫殷没有半分生气的迹象,那双眼睛里甚至盛着些许笑意,“无论霍皖衣有没有情,他都刺了我九剑,他都差点要了我的命。” “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贪心的人?” 谢紫殷在他耳边温柔低语,像是对情人的呢喃:“要了我的心还不够,居然还要我的命。” 霍皖衣藏在阴影里的双眸缓然睁大。 他望着桌前木纹,空荡荡又死寂的眼底忽然蔓出光彩。 而光彩消散得极快。 霍皖衣在这刹那,已感知不到任何痛苦。 他的心口像开了道闸门,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涌出去,让他无比空虚。 ……“贪心又怎么样。”他颤抖着唇瓣说话。 “反正我再贪心,我也还是要到了谢紫殷的心。” 他飞快眨眼,将早已流尽的泪意藏了回去,然后他转过身,双手搭在谢紫殷颈后,对上那双能窥探他所有,却窥探不到真心的眼睛。 “他爱我。他爱到就算被我要了性命,也还是舍不得真的让我死。” 他这样说。 直到桌上茶盏落地,一只手扼住他的咽喉,似要毙命般俘虏了他。 而他就此沉沦,落魄失魂。 潘才熙和庄易喻就被关在荀府的地牢里。 荀子元倒是也没有薄待他们,好吃好喝的供着,被褥也是新换的,就连地牢里的砖瓦都极整洁,不见半分脏污,烛光也算明亮,并不似真正的监牢般昏暗压抑。 但这对曾经的状元与探花而言,已是种非常难忍的折辱。 庄易喻做状元的时候,那是很有一番雄心壮志的。无论是他呈上的考卷,还是他平日里的言行举止,都能看出此人有着远大的志向,不俗的品格。 这也是彼时他能被先帝钦点为状元的缘由。 他才华横溢,又有拳拳爱民之心。 ——但今日已非昨日,权倾朝野的霍皖衣尚是罪人之身,他们也只能是苟延残喘。 只不过他们并非因为追随先帝才被清算。 而是他与潘才熙——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。 这个秘密足以动摇现在的朝廷社稷。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带着这些出逃,不管去哪里,先要保住这个秘密,以此来换取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——譬如权势、地位,尊严或钱财。 甚至他们还幻想过更多的东西。 长久以来的磨砺并没有让他们意识到过往经历的深意。 也没能让他们体会到自始至终,他们不过是夸夸其谈、纸上谈兵的伪君子。 他们自以为君子。 却对自己被降职外放耿耿于怀,以至于在逃命的时候,还放不下要寻人复仇,甚至不惜折返来自投罗。 确实是蠢得无药可救了。 荀子元领路走在前头,尽心尽职地为谢紫殷提着灯照亮前路。 当那一抹浅紫广袖的身影走进二人眼底时,潘才熙最先拍上铁栏,大声道:“谢相!只有我们才知道那件东西到底在哪儿,你不能对我们下手!” 谢紫殷隐在光华阴影里的朱砂痣妖冶华美。 闻言,他瞥了眼潘才熙,轻笑:“什么东西?我可不知道,我要找东西。” 潘才熙一怔,继而喊道:“不可能,你们设计抓我兄弟二人,不就是为了要找那件东西——” “哦?”谢紫殷轻抚颊侧,淡淡道:“我本来是要找什么东西,但是看到你们,我又觉得这个东西不重要了。反正谁拿到了都是一个下场,我又何必在乎这件东西的下落。” 他说得认真,语调虽轻缓带笑,却还是让潘才熙嗅到了杀意。 潘才熙几乎立刻就腿软了。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