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多说一个字,他的神情就更凝重一分,嘴角绷成一条锋利的线,牙关紧咬,在颌角上拱出一块用力的凸起。 “因,因为下,下午,宋哥骂,骂,骂……”三磕巴说到一半就说不出话来,他干燥起皮的嘴唇像鱼一样张张合合,缓慢地呼吸着,瘦成麻杆的身体筛糠一样地打着抖,盯着宋琪说。 “三磕巴。”江尧喊了他一声,拖着腿过去。 三磕巴扭过头看见江尧,脸上是一种介于木然与狰狞之间的奇异悲伤,看见江尧后他露出一股悲戚的表情,喊了声“大哥”,磕磕巴巴地说:“二,二碗他,不,不,不,不行……” “……别瞎鸡丨巴乱说。”江尧皱着眉打断他。 陈庭森过来了,身旁还跟着脸色泛白的陈猎雪,宋琪倏地站起来死死望着他,他的嗓子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里就哑得厉害,一把攥上陈庭森的胳膊:“叔,你救救他。” 陈猎雪过去拍拍他的肩,陈庭森扫了一眼三磕巴身上的血迹,很沉稳地颔首:“我尽力。” 交接护士已经迎了过来,陈庭森没再耽误,跟着护士快步进抢救室。 “我带他们去洗洗。”陈猎雪轻声说,领着三磕巴他们边问情况边往外走,经过江尧的时候看了他一眼,“你陪陪他吧。” 江尧去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水,等水下来的片刻里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,急诊科闹哄哄的背景音突然显得很不真实。江尧想了想,竟然记不起宋琪飙车过来的路线,以及路上都想了些什么、看了些什么,好像上一秒他们还在宋琪家漆黑的楼道里说话,下一秒他就站在了这里,宋琪就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条椅上,两只胳膊支在膝盖上,十指交叉抵着额头,像一尊焦灼的雕像。 明明是现实,却跟假的一样让人回不来神。 “咚。”水瓶从贩卖机里砸了下来,把江尧的思绪拉回来。 三磕巴说宋琪下午骂了二碗。 宋琪现在该是什么心情? 在想纵康么? 在自责么? 二碗如果没救回来…… 江尧想都不敢想。 “你们可能可以,我们不行。”他只又一次想到了陈猎雪对他说的话。 “喝水么?”江尧走到宋琪跟前,把瓶子朝他递了递。 “谢谢。”宋琪哑着嗓子接过去,攥在手里没开,江尧在他身旁伸着腿坐下。 又有几个医生护士在抢救室里外急匆匆地进出。 “你,别怕。”江尧碰碰宋琪的肩膀,干巴巴地说,除此之外他完全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。 二碗还在里面躺着呢。 江尧想起他妈在手术室抢救的时候,自己的心情——一团乱,什么都听不进去,像头得了癔症的斗牛,眼睛里只有那块红通通的“手术中”的标牌,旁人跟他说什么他都嫌烦,也听不进耳朵里去。 快要丧命的人只要还在里面躺着,外面的人说什么都跟笑话一样。 宋琪很用力地朝他勾了勾嘴角。 医院总是能每一分钟都切割成十万八千年,从江尧他们赶到急诊科到现在最多不过二十来分钟,陈庭森进抢救室连十分钟也没到,抢救室的门帘再一次被扬开的时候,连江尧都忍不住从条椅上弹了起来。 “陈叔,”宋琪大步迎上去,又想盯着陈庭森又想往屋里张望,急促地问:“怎么样?” 人是有第六感的。陈庭森的手套上沾满血水,江尧一看向他的眼睛,胸口就猛地坠了下去。 ——跟当时从他妈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的目光一模一样。 陈猎雪正好带着三磕巴他们从走廊另一头急匆匆的回来,见陈庭森出来了,纷纷拔腿就往这边跑。 “叔。”宋琪蹙着眉头又喊了一声。 陈庭森望着他,眼神漠然又悲悯,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。 “……摇头是什么意思?”小梁第一个跑过来,愣了愣,抓着陈庭森的胳膊开始喊,“你摇什么头啊陈叔!你救他啊!他是二碗!” “来不及了。”陈庭森的眉头微微蹙着,“肺血管梗阻,来的时候开始咯血,我进去的时候已经开始严重窒息了。” “什……”江尧听愣了,插嘴问,“有肺什么事?好好的肺冒什么血?” “艾森门格,先心病常见并发症。”陈庭森转动眼珠看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