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公交车上时,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一不留神踩了她一脚,道歉时竟叫她大妈。 周笙笙望着与自己真实年龄极为接近的她,一颗心不断下沉。 天色已暗,皎月当空,盛夏的风夹带着一丝燥热迎面吹来。 周笙笙走在巷子里,远远地看见出租屋外站了个人,却又因为心情低落,没有太过在意。这附近像这样的廉价出租屋还有很多,来往的生人也多,她早已习惯。 更何况今天变了脸,眼睛发炎,视线又一次模糊了。 想看也看不清。 她时刻牢记着有个医生曾经对她的教诲,眼睛发炎时绝对不能戴隐形!而她因为时间仓促,并没有来得及去买一副框架眼镜,索性就这样等着视线清明起来。 墙上还贴着城市牛皮癣。 谁家炒菜的油烟味漂浮在空气里,久久不散。 电线杆子歪歪斜斜立在那,她走过时停了停,侧头说:“你还没找到女朋友啊,黄金单身狗?” 从前的从前,每逢走过这里形单影只时,都有那根电线杆子陪她一道孤零零立在那。革命的战友需要加倍珍惜,于是她拍拍杆子,说了句:“你也辛苦了。” 接着走,踩着影子,踩着一地摇摇晃晃的孤独。 直到她走近了出租屋,发现那个人还站在原地没有走。 周笙笙疑惑地抬眼望去,模糊的视线里,那个身影逐渐清晰起来。 高且瘦,笔直的身姿,挺拔的背影。 男人站在那里像是一棵树,一动不动地伫立着。 心跳倏地一滞。 周笙笙停下了脚步,怔怔地看着那个身影。 不,不可能…… 怎么可能是他? 与此同时,穿着衬衣西裤的男人也抬眸朝她看了过来。 周笙笙浑身一个激灵,陡然间明白过来自己此时该做什么。 继续走。 面色如常,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。 目不斜视地经过他,然后经过出租屋,好像那里并非她的住处。 这张脸不是她要用来面对他的那一张。 她不可以露出破绽。 周笙笙攥紧了手,勉力维持镇定,仿佛一个路人般朝他走近,走近,直到擦身而过。 她知道这张脸是不会被认出来的。 心跳很快。 步伐很稳。 从他面前经过时,她几乎踩到了他长长的影子。 迈过一步。 看不见他的侧影了。 她微微张开双唇,长长地松了一口气。 可是那口气只出了一半。 下一秒,谁的手划破寂静夜空,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她。 女人纤细的手腕被那只大手牢牢地握在其中,仿佛泥和水相遇,陡然间融为一体,再也挣脱不开。 周笙笙的心脏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人攫住,被他牢牢握住的似乎不是手腕,而是别的地方。 她忘记了回头。 忘记了呼吸。 甚至忘记了思考。 她只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,维持着先前的姿势,仿佛被美杜莎看了一眼,瞬间化身为一尊雕像。 在这悠长破败的小巷里,四周隐隐传来谁家炒菜的声音,锅碗瓢盆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,油烟也让空气变得浑浊不堪。谁家的一对男女在吵架,尖锐的咒骂声里忽然想起孩童哇哇大哭的捂住哭喊。有人在打麻将,那窸窸窣窣的麻将声也加入了这热闹的夜。 却也是在这样喧哗嘈杂的小巷里,那个男人牢牢握住她的手,一字一顿叫出她的名字:“周笙笙。”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撞击在玉盘上的圆润珍珠,铿锵有力,掷地有声。 三个字,同样撞击在周笙笙心底。 她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。 月亮暗了,空气静了,油烟味消失炒菜声没了吵架声哭声打麻将声悉数静灭。 宇宙洪荒都在此刻停止。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