叫她代话,可没说万一夫人要跟他一起回怡园该怎么办的话。她还在迟疑,韩覃已经甩着大袖走到了院门上,一把拉开院门出外,快步往西边角门上行去。 外面只有一匹马,恰拴在上马台处。韩覃提着袍帘上马,见淳氏赶出来面带无奈在马下望着自己,伸手招问道:“淳嫂可也会骑马?” 淳氏点头,一跃步上马跨坐到韩覃身后,伸手勒缰甩鞭,马在午夜空旷的大街上便疾驰起来。 怡园正门上照壁外,唐牧与陈卿两个一人持刀一人持剑左右站着,宋国公陈疏负手站在门外,看神机营的人将那些乔装打扮过的锦衣卫一个个如捉小鸡般出来。从巷口到怡园大门上,一路被血迹浸成黑色,青砖照壁上亦有一串串的血迹,到处都是被丢弃的残刀破刃。 陈卿一直在笑,望着唐牧笑,笑的特别有些意味,唐牧却难得严肃的站着。 “我竟不知道像你这样的老古董,也能招惹姑娘们的喜爱。”陈卿忍不住说道。 唐牧像是大惊:“我老么?” 陈卿点头又摇头:“能叫十几岁的天真小姑娘为你挡刀,着实了不起,老一点也无所谓。” 唐牧却仍未从陈卿说自己老的那句话所给的打击中恢复过来。他才娶了个小八岁的小娇妻,此时竟不能接受自己果真老了,或者老的叫她不会爱上自己。 一袭正红大袖喜服,叫淳氏拦在怀中的韩覃骑马而来,到巷口便左右望顾着。唐牧见她在淳氏怀中,远远赶上来伸手抱韩覃下马,轻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我不是叫你先睡,明日我自会过去。” 韩覃下马左右四顾,见宋国公陈疏便远远对着他行了一礼,又对陈卿遥礼过,才说:“我听闻我妹妹韩清受了伤,她如今在那里?” 陈疏的人已经撤完,他提鞭走过来对着韩覃一笑,才说:“清臣,既新娘子半夜都寻到此间来了,我等你一个时辰,四更到都督府,咱们商量明天早朝该怎么跟皇上回这个事情。” 韩覃边走边问:“韩清在那里?伤的如何?” 唐牧道:“不过皮肉伤,伤在胳膊,有郎中在替她治伤,你不必着急。” 进了内院,韩覃较着劲不肯往上房卧室去,松开唐牧的手进了书房,在书案前点了支高烛撑着,才问唐牧:“她是为你挡刀才受的伤?” 虽说妹妹韩清受了伤,但此刻于韩覃来说,对于唐牧是否爱着韩清的怀疑,比她对韩清的怜悯更多更甚,甚至多到冲昏了她的头脑。 “她怎会为你挡刀?” 唐牧道:“并不是艰难时刻,我正在杀敌,她忽而就冲了过来,恰好碰到对方的兵刃上。” “她爱你,对不对?”话一出口,韩覃才觉得自己声音有些尖锐,当然,这想法或者也十分恶毒,她不该如此去猜疑她的妹妹。 唐牧挂绣春刀在墙上,慢慢解开自己身上沾血的官服挂到衣架上,只穿着中单走过来,伸两手支在书案上,将韩覃整个儿圈在中间,才道:“孩子们太小的时候,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,也许更多时候,她们只是迷恋权力,迷恋一小方天地中的强者,概因她们很缺那种东西。她会长大,等她大到足够理智,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,那种迷恋就会消除。” “你也爱她?”韩覃仰脸问道:“原来的唐牧娶了韩清,或者,如今的你,也仍旧爱上了她。” 唐牧不言,俯首盯着韩覃,见她略往后仰着,整个人靠在书案上盯着自己,顿得许久才说:“你猜!” 韩覃怎会有心思与他玩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,她冷笑一声,以手撑着书案站直了说道:“让开,我要回家。” “回那个家?”唐牧不松手,韩覃就仍在他的怀中站着。 韩覃扳不动唐牧的手,索性去踩他的脚。才落脚叫他无声避开,气的仰头冷笑:“当然是我自己的家。多谢二爷教我会学看重自己。如今我很看重自己,不肯再自轻自贱,做个有名无实的唐夫人。” 唐牧微噙着笑意,缓缓低头凑到韩覃唇边:“有名无实?你这句话说的很好,若你肯再学那天爬上来亲我一回,我就放你走。” 这是他重活一世,上天赐予的最珍贵的礼物。她穿着正红的吉服,衬着满面酡色,在三更温暖的烛光中,面如春海棠,一头长发未总,松散的衣带中看得见轻颤的锁骨,那锁骨下面的身体,他曾试过温度,也曾一度流恋,寻得两世都未曾寻见过的至死欢愉。她曾说过,他对她的教养,是如逗玩物般的驯养。 唐牧此时也由心承认韩覃这种观点。她恰似一只狸猫一般,单纯无害,于世无争,在这世间跌跌撞撞要替自己寻一个温暖的小窝,于任何人,不会多看一眼,也不会多动一份情。可他想要在她的心里占一席位置,想要让她多看自己一眼,于是逗弄,驯养,只希望自己在她的心里,能成为唯一的,与世间千千万万的人都不同的那一个。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