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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中僧 第69节


当着人怎样打她的脸呢!

    她打定主意,届时一句话不多说,横竖女儿嫁到了李家,就是他们李家的人,要死要活,随他们去处置,只要她这里能保住自家的体面就好了。

    于是次日一早,姜夫人就到琴太太屋里去,当着众人的面先表白了一番,“二奶奶虽然是我的女儿,可我这个人是绝不护短的。我来时我们老爷就对我说,女儿既是别人家的人了,又传出这么些不好听的话,我们是外人,不好多插什么嘴,凡事还要请亲家母自行裁夺。”

    话一讲完,屋里便是静悄悄的一片,月贞见芸娘跪在底下,两只眼睛又红又肿,想必又是哭了一夜,大概是把眼泪哭干了,这会只是呆呆的,脸色惨白。

    这番话正合了琴太太的意,她因手里没有实证,就把这些人找来,有意叫芸娘看看眼下是谁也帮不了她。

    她在榻上坐着,再恰当地施了几句软语,“亲家太太严重了,还是没准的事情。可话说回来,正因为没准,我才要问个明白。我们李家虽不是什么书香门第,在钱塘在杭州府也算有些头脸,总不能生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养在家里吧?我也不是要怎样,只要把话说清楚了,趁着风声还没走到外头去,这胎该处置处置了,往后就当没有这回事。闹出来,大家都不体面。亲家太太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

    姜夫人信以为真,急得赶上前拧了芸娘一把,“你这气死人的丫头,还不快说?!”

    芸娘半副身子摇晃了两下,看一眼她娘,又看一眼琴太太,心里已渐渐不存什么念头了。

    自打她归家来便是孤立无援,缁宣避在那边宅里,杳无音讯,底下的下人都拿瞧好戏的眼睛瞧她,身边的妈妈也抱怨她惹出这天大的笑话。如今亲娘虽然来了,也不站在她这一头。

    此刻不论琴太太的话是真是假,她都是浑身的麻钝和疲惫。想着苦撑下去也是个没意思,孩子生不生下来又有什么差别?连活不活着也像是没差别。

    其实想一想,此时此刻不过是在这里白犟一场。未必躲过了今朝,明天就能安然无恙?不会的,就算捱过去今天,还有明天,后天,无穷无尽的日子里,处处都藏着刻薄的话与嘲讽的眼。

    然而从前,好歹还有缁宣,他们偷来的情感给她苦闷的日子一点甜头,往后这点甜头不会再有,她将坠入个更加冰冷尴尬的境地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芸娘慢慢抬起脸看向琴太太,她在上头坐着,气势逼人,面孔流露着一片温柔的凉意。

    她微微张开嘴,就要招认,连月贞也跟着揪了下心。却在此刻,门首传来一声笑,“母亲这是做什么?媳妇就是再惹您生气,也不好叫她跪在地上啊。这梅雨天里,地上潮气重,您就不怕把您孙子给熏病了?”

    斜望出罩屏,原来是风尘仆仆的霖桥。他束在头顶的髻散下来几缕,满身的泥点子,连靴上也是沾满了泥泞。他在门口跺了几下脚才肯进来,后头还跟着了疾。

    二人踅入罩屏,月贞是满心的意外,然而看见了疾,她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去,几乎要笑出声。

    了疾看了她一眼,趁众人皆惊的功夫,向琴太太合十行礼,“我来得不巧,姨妈像是在问什么要紧事?我不好在这里,先过去给我母亲请安,晚些再来给姨妈请安。”

    有头没尾的,他又走了。月贞的眼睛送了他一段,当下转回来,屋里的局势就有了些变化。

    一干人脸上都写满意外,只霖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脸,脸上白得发冷,不知淋了多少雨。他带着一身疲惫先将芸娘搀起来,又向姜夫人深深作了个揖,“岳母大人也来了?小婿因往南京去了一趟,才刚到家,有失远迎,万望恕罪。”

    姜夫人简直摸不着头脑,定在那里须臾,讪笑了两声,“不要紧不要紧……你这是,才刚回来?”

    霖桥一面将芸娘搀到月贞身旁的椅上坐,一面笑应,“可不是?气都没喘匀,就听见说媳妇惹了母亲生气,在母亲屋里罚跪。我哪里还敢耽误,忙赶来劝。”

    说着掉转身,又向琴太太深深作了揖,“母亲,什么事情您动这样大的肝火?就不看儿子媳妇的面,也看在肚子里孙子的面子,绕了她吧。您要实在气不过,只打儿子两下出气。”

    他整个将脸笑嘻嘻地凑到琴太太眼前。琴太太那张面孔早已是变幻无穷,翻了几回天。最终铁青着,拈帕的手狠狠拍在炕桌上,“什么孙子?!你自己问问她,她那肚子里到底是不是我们李家的种?!”

    霖桥又是一笑,扭头睇了芸娘一眼,目光有一线凄然,“怎么不是?儿子敢拿命担保,就是咱们李家m.BowuchinA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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