酸来,有些不服,“姑娘昨日还埋怨我们把你配给李家,你瞧瞧,要不是进了李家,你哪辈子才过得上这样的日子?虽说大爷没了,可要我说,嫁个穷汉,纵然他活成个千年王八,于你又有什么好处?日子还不是苦不完。在李家守寡,总好过贫贱夫妻没饭吃。姑娘还该谢我呢。” 月贞有一句没一句听着,坐到窗下捧着书细看,与从前所看全不是一种滋味。 白凤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了好一阵,末了几个指头在八仙桌上敲一敲,“姑娘还看这些没要紧的书,听见我说话没有?” “听见了听见了,嫂子只管说你的。” “我说老娘的身子今日好些了,明日十五,咱们正好上大慈悲寺去上香。一是为老娘求个身体康健,二是为姑娘还愿。姑娘不知道,还以为我做嫂子的放着你不管。你何曾晓得我的苦心,从前为姑娘八字难,不知在菩萨跟前求了多少回,如今幸得菩萨成全,趁姑娘回来,也该去还愿。” 月贞旁的一概没听清,只听见到大慈悲寺去,立马想到了疾的小慈悲寺就在大慈悲寺附近。喜得她忙搁下书,“去呀!该去的,香火钱马轿钱都由我来出!” 正中白凤胸怀,晓得月贞有钱,正要借月贞的钱到菩萨面前敬她自家的孝心。 她这一片孝心简直难收拾,使着月贞的钱又是扯黄布又是打香油,还预备着到庙里请灯供奉,连她两个儿子的份都算在里头。 月贞心思全不在这上头,也不与她计较,说下来三两银子,痛痛快快都掏出来。白凤忍不住问她每月的月例几何,月贞方有些醒悟,笑呵呵含混过去。 次日东天未白,便有佛音绕山。南屏山坐落于西湖南岸,洇水绕雾,恍如蓬莱。一条宽阔山路直通大慈悲寺,向左有条岔路,则通小慈悲寺。 大慈悲寺阵仗大,又缝十五,天不亮便有香客陆续前来。小慈悲寺借它的光,香火也算鼎盛。 小慈悲寺的开寺禅师正是了疾的师傅,那老和尚原是大慈悲寺里有些辈分的和尚,因与大慈悲寺众人不对脾性,离寺出来,在附近建了几间庙宇,独自修行。 后头收了疾为徒,霜太太不肯儿子受委屈,替儿子讲排场,出钱修建了佛塔殿堂,如今也似模似样。 老和尚前两年云游修行去了,寺里由了疾做了主持,日日天不亮便领着一班弟子做早课。这日因是十五,为迎香客,早课愈发早些。 初见红日,早课已散,弟子来问:“师父,几时开寺门?这会山门前已有香客在等候了。” 了疾抚着禅杖起身,走出大殿往饭堂去,“早饭齐备了么?” “齐备了,是一样鲜菇豆腐干,一样香芋煨白菜,一样蒸素鸡。” 了疾亲自看过,吩咐火头僧,“再蒸些馍馍,到咱们小慈悲寺进香的香客多是市井贫民,雇不起车轿,一路走来,必然腹饥,要叫他们吃饱饭。” 弟子有些不乐意,“师父,咱们不比大慈悲寺,香客多是富商官宦。咱们的香油原就没几个钱,初一十五还有许多来蹭饭吃的,半炷香不烧,只是白吃白喝。” “何必计较。”了疾淡泊一笑,领着弟子朝山门下去。 开门都是小和尚们的事情,但小慈悲寺的山门一向是由了疾亲自开阖。他师父曾说:“趁这朝开暮阖间,你站在门上看一看,尘寰是什么。” 山门正对辽阔西湖,他幼年所见,尘寰不过如雾如烟。对他师父说,他师父哈哈一笑,“就没看见别的?” “回师父,没有。” 他师父摸着他光秃秃的脑袋笑得更欢了,“傻小子,你离了悟还远得很呐。” 了疾不服,“惠能的菩提偈上说: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。” “最尾一句呢,你怎么不说?”他师父牵起他道:“有一天所见非雾非烟,那才是你真正的修行之路。” 山门开阖经年,了疾所见的仍是西湖上的烟雾缭绕。今朝却略有不同,山门“吱呀”拉开,烟雾迷阵里,有张桃花醉脸在纷繁人堆里笑盈盈地转过来。 月贞原是想尽所能为穿得鲜亮些,可终是热孝,再鲜亮也鲜亮不到哪里去。什么水色牙白的,届时淹在花红柳绿的人堆里,反而不显。 她琢磨了半宿,晨起便另辟蹊径。拣了件素面黑纱长襟,露着半截雪白罗裙,坠细长的白珍珠珥珰,髻上斜插一支湖绿翡翠簪。 在斑斓的人群里,了疾果然一眼就望见了她。她背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