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太太也挪了两步,挽着她劝,“姐姐别哭了,鹤年是个孝顺孩子。鹤年,庙里又不是没别人,你交代他们几句,月月都办的事,他们未必还办不好?又都不是小孩子了。你多留几天,阖家一道回去,别招你母亲伤心。” 霜太太也不知是不是怄气的缘故,脸捂在帕子里,胳膊弹动两下,将琴太太的手弹了下去,呜呜咽咽地还哭不停。 月贞是晚辈不好说什么,尴尬地四面瞅瞅,瞧见芸娘往霜太太身上瞟了一眼,唇角一动,泄出丝幸灾乐祸的笑意。 她定神一瞧,那笑又不见了。大太阳底下,芸娘还是那荏弱规矩的模样,不太尖的瓜子脸,显得几分楚楚可怜。 月贞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。 这时芸娘也搭腔劝两句,“鹤年,你叫他们先回去,什么事交代给他们。” 月贞暗想,芸娘也开了口,她不开口,显得她不近人情,或者心里有鬼似的。便也说:“鹤年,多留两天不好么?” 那语调可怜巴巴小心翼翼,了疾不由睇她一眼,霜太太还在一边哭。他抿抿唇,转头吩咐套车的小厮送众僧先回钱塘。 霜太太一听,把泪一揩,登时见了笑脸。趁这会好得很,又吩咐人去叫了缁宣巧兰两口子来,大家一齐到街上听戏。 作者有话说: 了疾:大嫂,你是故意问的。 月贞:我没有,我是真不懂!你懂你告诉我啊~ 第15章 不醒时(五) 暖烟晴阳,清溪成碧,太太奶奶们穿戴素净,香肩并香肩,玉腕挽玉腕,行过小桥头,到这处四路交汇的街口。 街口宽敞,有个半丈楼台,往日作集会之用,今番戏台子就搭在上头,街坊在底下簇拥着看。难得有趣,乡里得空的人都汇集到此。 照理说月贞等人在服孝,不得请戏宴饮。可这几日的戏是为答谢乡里亲友,自家人是为谢客,倒不妨碍。 二老太爷是厢长,一早便吩咐晁老管家在戏台底下设矮屏,放案椅,琴太太与霜太太两个最前头一案,身后奶奶小姐陪坐。女眷后头是李家的爷儿们,爷儿们再后头才是站着的街坊四邻。 巧兰芸娘各带一位妈妈两个丫头,月贞跟前零落,只得个珠嫂子。 琴太太向后瞟一眼,见珠嫂子鞍前马后伺候茶水点心,便道:“月贞这孩子老实,这些日子屋里就只有一个下人伺候,她也不开口说。我是为治丧的事情忙忘了,你们也不提醒我。” 那冯妈笑道:“贞大奶奶脸皮薄,不好意思开口。” 琴太太望着月贞笑,“月贞,等过两日回钱塘,再派两个丫头伺候你。” 月贞最爱看戏,台子上演的是《金线池》,听得正在兴头上,暗中给珠嫂子踢了一脚,才惊回神来回琴太太的话:“谢太太费心。” 琴太太满意地点点头,摇着扇看戏,冯妈递上一盅胡桃茶,她呷一口,情态悠闲。伺候的四五个丫头在她身前席地而坐,笑嘻嘻地望着戏台子。 还是霜太太跟前阵仗大,不单是婆子丫头警觉伺候,身后还有个巧兰,不得功夫看戏,全神贯注地盯着霜太太的后脑勺,只恐错过她哪句吩咐。 霜太太说一句:“这胡桃茶淡了。” 巧兰立时躬腰端上盅杏仁茶。她身量比一般的女人高,骨架子大,起身便挡住大片人。 霜太太接过茶去,向后瞟一眼,“你好好坐着,起来坐下的,挡了后头的人。” 巧兰坐回椅上扭头看,是她丈夫缁宣坐在那里,穿着烟灰色软绸圆领袍,戴着一方网巾,面容与了疾有几分像,只是下颌角比了疾略硬朗些。 他那双清冷的眼睛并不朝戏台上望,而是稍微倾斜。巧兰循着他的目光朝旁边瞧过去,果然是芸娘坐在那里,小立领上头露着半截白皙的脖子。 巧兰遮着扇,“吭”地咳了一声,缁宣敛了目光,未及怎样,倒是霜太太又发话了:“咳来咳去的,吵着人听戏。” 这巧兰原是仁和县县令家的小姐,官宦人家出身,别的不去说它,在外头总不至于失体面。可无论如何,霜太太总有刺挑。 霜太太年轻时候是给老太太挑剔过来的,老了,觉得理所应当挑剔儿媳妇。不像琴太太,进门没一年老太太就过了世,没受过婆婆几多刁难。 巧兰将一双小脚缩回裙里,腰端得直了些,一动不动地坐着。倏听周遭轰然一笑,她便也将面皮轻扯,尴尬地陪着笑,一双凤眼扯得长长的。 月贞偶然扫见她,脸上的笑也不禁僵了僵。那笑还未搁平,跟前倏地钻出来个身形臃肿的妇人,背着太阳光,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