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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节


官也能打得有来有往,但他们终归还是要投胎,结下太大的梁子,对今后并无益处。

    “投胎啊。”连长坐在桌旁,抓起酒坛灌下一大口,周身黑气涌动,不如平日里阴森,反倒有一种凄凉之感。

    “成鬼几十年,整日想着给死去的弟兄报仇,让叛徒得到报应。投胎,咱们还能投胎,那些和鬼子兵同归于尽的弟兄再也不能了……”

    鬼不会喝醉,连长却醉了,数十名阴兵也是酩酊大醉,被颜珋送上二楼,整夜能闻令人心酸的鬼哭。

    女鬼留在一楼,连吃五条妖鱼,仅仅六分饱。最终克制住自己,没有继续动筷。取袖中绢帕拭过唇角,又解下一只荷包,倒出五枚晶莹剔透的琥珀珠,内里裹着的竟然都是百年妖丹。

    见颜珋面露诧异,女鬼不愿他误会,开口解释道:“店家莫要多想,这些都是河鱼妖丹,且是吞噬孩童作恶多端的恶妖,并非海中之物。”

    “河鱼?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女鬼颔首道,“我葬身之地实非海底,而是河中。”

    女鬼将琥珀珠送至颜珋面前,将自己生前遭遇娓娓道来。

    “我是前清光绪年间生人,曾祖和祖父都是秀才出身,做过县令身边的幕僚师爷。父亲没有读书的天分,在家乡经营百亩良田,还开起一家绸缎庄和一家饭庄。”

    回忆起童年往事,女鬼面上带笑,纵然黑气不散,予人的观感却变得柔和起来。

    “我是家中长女,出生在冬日,恰逢一场瑞雪,父亲为我取名颂雪。我之后,母亲再未生育。父亲纳两房妾,也仅添一女,比我小两岁,同样生在冬日,取名咏梅。”

    “咏梅自幼聪慧伶俐,极讨父亲喜欢。她嚷嚷着要去学堂,父亲也依她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女鬼的神情慢慢变了,像是笼罩一层阴云,再不见半分温暖。

    “我十四岁定亲,十七岁出嫁,隔年随夫家搬到省城。”

    “当时大清朝已经没了,丈夫有留学背景,在政府出任官职,家世水涨船高。我的娘家仅为乡绅,且我三年未有所出,婆婆时常不满冷言,家中下人看脸色行事,也多有怠慢。”

    “那时我日子虽难,却也并非过不下去。总记得母亲教导的温和恭顺,总想着哪怕是一颗石头,用心焐也能焐热。”

    女子深情哀伤,哀伤中更有几分戾气。

    “然而,我想的,和他人想得完全不同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?”颜珋斟一盏热茶,送到女子面前。茶香袅袅,热气升腾,白纱般朦胧女子的表情,仅有双眼愈发鲜红。

    “我夫名宗章,沈宗章。早年往东洋留学,习得新式文化,不喜旧式女子。娶我不过是为我父承诺的银元,为前程需银钱周济。”

    想到出嫁时的期待,被冷落时的隐忍,以及得知真相后的痛苦,女子攥紧双手,指甲扎入掌心。

    “这一切我都能忍,可他不该,不该做出那样悖伦之事!”

    眼见黑气不受控制,颜珋探手点在女子额心。待情况渐渐缓和,攀爬至女子颈下的黑纹逐渐退去,方才收回手。

    女子向颜珋道谢,饮下半盏茶,稳定住情绪,方才继续道:“那一年,我母来省城寻访名医,和妹妹顺道看我,暂住在我夫家。”

    “咏梅言旅途有不适,要在家中休息,我安置好她,就带母亲去了医馆。大夫为我母开出良方,诊出我亦有喜脉,我同母亲都很开心,提前回到家,想要宣布这个好消息。不料想,竟看到、看到让人不耻的一幕!”

    女子周身黑气疯狂涌动,颜珋不得不取出一枚银铃,悬挂在桌上,以铃音稳定女子的魂魄,避免她戾气过甚,控制不住陷入癫狂。

    铃音清脆,带着独有的频率。

    黑气逐渐受到控制,女子的神情不再扭曲,只是双眼依旧泛着血红,语气中充满恨意。

    “我的丈夫和我的亲妹妹,光天化日之下,在我的家里行那苟且之事!被我和母亲撞破,两人竟还恬不知耻,言彼此早有书信往来,自我出嫁那年就开始暗通款曲!”

    想起当时的情景,女子双目流淌下血泪,眼中除了恨,更深的是痛,锥心刺骨的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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