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的器具,又如何还能援救天下人 此章是言遇事或可从权,但士人守心中正道绝不可有失,不可自欺欺人地说一句“从权”,便折节枉道以求富贵。 他在台上讲,宋时在台下笔边抄边赞,甚至想带头鼓掌,给他一个热烈的反馈。可惜大郑朝这时候还不流行观众给台上老师鼓掌,他只能把满腔激动都发泄在笔墨上。 桓小师兄讲的真好。 并非好在直解孟子的部分——当然他讲解的也好:深入浅出,微言大义,单凭“辩士”一词便隐含褒贬,充分体现了儒家对淳于髡只怀本国小利,不念天下大义,不知仁、不求正道的鄙薄。 他们搞《春秋》的,就在微言大义上见功夫。 但比他讲学水平更好的,还是他的行事。他是真正按着孟子之言,不为富贵权位诱惑,放弃对心中正道的坚持。 要不他怎么能舍弃朝中清贵官职,舍弃周王与其背后一系势力的好处,抛家舍业地到武平来? 按方提学讲的知行论,他就是先学《孟子》,然后亲自践履,以行促知,所以能深彻理解孟子之义,有资格上台讲学! 不管这么解释对不对,反正在他心里就是这样! 小师兄能有如此造诣,不亏他当初辛苦做杀虫剂熏院子,给他创造良好的读书环境了。 宋时坐在台下感慨良久,手里下意识转着笔,笔头墨汁险些溅了一身。桓凌从台上走下来,到前排主席落座,一路只见他目光炯炯,含笑迎着自己下台,两旁有人抱着箱子在周围收题目,他也丝毫不顾,只看着桓凌。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错,宋时轻挑唇角,露出一个慈详的笑容。桓凌又看到他这强装长辈的模样,实在是又熟悉又好笑,不禁微微低头,掩住了脸上的笑意。 宋县令此时又登台安排举子、生员各自回下处安歇,明日再听那四位名师解答收上来的问题。 宋时起身出去,吩咐人备车马,把住在城里的四位讲师和几位举子捎回去。举子们半途下车住进了赵书生家的别业,几位官员和致仕官员则直接进了府宾馆,知县父子做陪,在府宾馆用了一顿同样丰盛的晚筵。 吃罢饭后,宋县令就有些支持不住,先告罪退席:方提学和两位致仕多年的老先生在灯下看了一会儿众人交上的题目,不觉眼困,也各自回去休息了。倒是桓凌年轻、精神好,带着他师弟两人点着灯烛整理题目,直到深夜仍是毫无倦色。 这院子里满都是蒲艾香气,都不闻虫声。 别人或许会以为是为了应点端阳节庆而多弄了些蒲龙艾虎悬挂,桓凌却十分清楚,这肯定是宋时的手笔——他是宁可叫药草香气熏着,也要药尽虫蚊的。 他年纪小时闻着太浓的药香还闻不惯,一晃几年过去,他倒也不怕这香气了。 桓凌将窗子推开些,叫那香气和凉风透进来,解堂内暑气。庭外月色幽幽,廊下垂着灯笼,烛光映着庭中花木,倒给那些花草披了一层朦胧纱衣,叫人不由想起坡仙海棠诗中那句“只恐夜深花睡去,故烧高烛照红妆。” 他是有感而发,随口吟出。 宋时那里翻着题目,听他念诗,便抬起头来问了一句:“师兄莫不是想去院中赏花?虽然此时已无海棠,可也有石榴、月季,咱们拿着蜡烛出去赏一赏?可惜这院里的昙花是新种的,今年不能开,不然得见昙花夜放,也是一桩幸事。” 桓凌见他撂开题目去拿烛台,真有要出门赏花的样子,忙抬手拦了他一下:“廊下不就有烛火?我只是看着那些灯笼照着庭花有感,随口吟了一句而已。何况要看花,在屋里看看就够了,不须出去。” 宋时这才撂下蜡烛,看着廊中灯光道:“师兄真好招待。这大晚上屋里也不摆盆花,也没有个红袖添香陪咱们夜读书,只有这么一堆交上来的题目……” 那双眼里聚着烛光,比白天更明亮莹润,桓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,又去看烛光——只是普通的蜡烛,又能有什么看头?却不知怎么,那摇曳的火苗映在他眼里就显得更好看。 他下意识答道:“不必要什么红袖添香,咱们二人就这么读书挺好的。”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