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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节


    萧让仍是跪在地上,动也没动,“昨夜禁廷之变,震动朝野,盛京城中举城上下一夜不眠。儿子不日便要披挂出征,前往淮南诛杀叛党,故而今日,特来和母亲辞行。”

    “这天下再怎么争,终究是李姓的天下。”元宁长公主捻着手中的白檀香珠子,开口道,“昔日你父侯提三尺青霜剑以定四海,如今化为一抔黄土,坟上草也有三丈高了。为人臣子皆求尽心尽力,争先恐后地肝脑涂地,身死时是百官表率,可等百年之后,君王又怎会记得姓甚名谁,又如何会一一感念呢?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一旁的深檀嬷嬷已经抹起了眼泪。

    元宁长公主重重叹了口气,又道,“罢。身在局中,难免身不由己。吾儿此行前去,需万事小心才好。”

    萧让又是一个深深叩首,“儿子遵命。”

    元宁长公主望着下首长跪不起的萧让,久久沉默了会儿,方起身行至他面前。

    青石铺就的地面上,突然有两滴泪砸了下来,只听萧让的声线微微颤抖,道:“母亲殿下,儿子……把心上的姑娘弄丢了。”

    昨夜禁廷宫变,兵荒马乱,萧让一身金甲,立于太子阵前。

    英武侯爷手握三尺承影宝剑,大马金刀地端坐于搞头骏马之上,外人看去,只觉得满是欲定乾坤的威风凛凛。可又有谁知道,他心中更牵挂的,却是一去伽蓝寺不返的顾熙言!

    自打那日午后,马车载着顾熙言出了平阳侯府的大门,驶向郊外梵净山伽蓝寺,顾熙言便如人间蒸发一般,了无踪影。

    差人去寻了顾熙言常去的几个地方,皆是无果,萧让这才觉得不对,不禁心急如焚,当即散了大半心腹去寻人。不料盛京城中,天子脚下,就这么点儿大的地界,一群人来来回回找了三次,竟是一无所获,毫无蛛丝马迹可寻。

    整整一夜,萧让立马金銮殿前,分身乏术,近身暗卫往返于禁廷和平阳侯府之间整整八次,每次带来的消息都是“主母尚未寻得”、“主母未归”……

    只一次出门,便杳无音信,查无此人,简直叫人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萧让生平第一次觉得无计可施,他肝胆俱焚,心如刀绞。若不是淮南王李肃硬拦着,只怕他早已掘地三尺,将伽蓝寺夷为平地了。

    一夜之间,他仿佛不再是天潢贵胄的平阳侯爷,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,满心惦念着自己的发妻,自己的心上人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男子生的高大俊美,此时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宽阔的肩头微微颤动,埋头不起。

    元宁长公主握着佛珠,伸了双臂轻轻抱了抱他,出口的话温柔似水。

    “既然丢了,那就亲自去把她找回来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菩萨像前,燃着三根线香,元宁长公主阖目跪于蒲团之上,嘴中呐呐念着经文。

    深檀嬷嬷送走了少主子,挑帘子进了佛堂,肃了手道,“皇上又差了人来,请长公主进宫一趟。”

    元宁长公主眼也不抬,淡淡道,“回了。”

    深檀嬷嬷面带忧色,“殿下,算上这回,皇上已经足足差人来请了四回了。”

    元宁长公主闻言,睁了眼道,“本宫这幺弟,从来心机深沉,从未如此慌乱过。他这幅模样,本宫还是头一回见呢。”

    深檀嬷嬷道,“皇上小的时候最爱粘殿下了。当时先皇后薨逝不久,先皇众子女中,只有殿下和皇上是一母所出,所谓‘长姐如母’,皇上和殿下自然是亲近非常。”

    “奴婢还记得,那年夏天,皇上一脚滑进了太液池的荷花坞里,还是殿下不假思索地纵身一跃,将皇上拖出了水面,才坚持到禁卫军前来救驾……虽说这些年过去了,殿下毕竟是皇上的亲姊,皇上还是惦念殿下的。”

    望着菩萨温润的玉面,元宁长公主深思幽幽道,“姐弟情深是不假。可惜造化弄人,纵有手足之情,一旦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,便是绝情绝爱,绝恩绝义之人。”

    当年,先帝正值垂危之际,平阳老侯爷平定柔然属国内乱,归政于柔然王室。一等侯的侯爵之位已经是进无可进,若要再加官进封,便只能封“平阳王”。

    北方边境的十六属国听闻之后,皆是大惊失色,纷纷上表抗议——萧家一旦封王,大燕朝的铁骑便如猛虎插翅,来日若是一朝决裂,踏平十六部属国岂不是弹指之间的事!

    当时先帝病榻缠绵,成安帝荣登大宝在即。

    平阳老侯爷以大局为重,婉拒先帝封王之举。先帝于病榻涕零万千,赐平阳侯府一副铁书丹卷、一块免死金牌、一卷无字圣旨。

    不料,这一切在新帝眼中,却成了倚仗百年功勋恃宠M.bOwuChiNA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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