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参师太看了看萧让,又看了看顾熙言,神色和蔼,双手合十道:“见过两位施主。” 这位师太生的端庄大方,脸上布着淡淡细纹,看模样已是中年。石青色的僧帽下压着一头鸦青色的鬓发——竟是带发修行之人。 顾熙言盯着这位梦参师傅看了好一会儿,觉得她的长相无比眼熟,却又记不起来在何处见过。 一行人两厢见过了礼,那梦参师太身旁的小尼姑便引着众人向禅房走去。 …… 今日,是顾熙言第一次见这位梦参师太。方才在院子里,顾熙言见萧让对她颇为恭敬,怕自己言语之间失了分寸,索性坐在那里喝这香茶,静静听着两人攀谈。 只听得,萧让先是问了梦参师太眼见着天气入冬,山上取暖之物够不够,接着又问陈年的咳疾是否好转。 顾熙言静静听了一会儿,心中不禁盛满了疑问。 两人成亲这些日子,顾熙言对萧让的印象颇为改观。上一世,顾熙言一直觉得萧让是个粗糙的武夫之流,这一世,她渐渐发觉,此人无论是言行之间,亦或是骨子里,都沉淀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贵气。 可是……此时萧让和这梦参师太攀谈的时候,言语间极尽关怀之意,嘴上更是连“本候”都不曾自称过! 每每在闺房之中,萧让抱着顾熙言说着温存的话,一口一个自称“为夫”的时候,顾熙言看着眼前的俊朗男人,心里头都忍不住小鹿乱撞,如今看来……他对旁人竟也是这般吗?! 顾熙言看了眼梦参师太端庄雅致的面容,又低头饮了一口香茶,当即觉得喉头一股酸涩涌了上来,真真是百味杂陈。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,便有小尼姑打帘子进来,和梦参师太请辞。 梦参师太微笑着解释道,“伽蓝寺的平安符最是灵验。如今天寒,山路上起了霜,贫尼腿脚不便,便想着叫底下的人去替侯爷求一个来。” 顾熙言听了,抿了抿粉唇,当即笑着起身道,“即使如此,不如妾身和小师傅一同去,也好在佛祖面前尽些心意,为侯爷求个平安。” 萧让听了,点了点头,又指了两个护卫跟着顾熙言一起去。 …… 等一行人消失在门儿,梦参师太屏退了左右,只留下身边儿的一个唤做“深檀”的姑子。 萧让放下手中的茶盏,从八仙椅上起身,撩开衣袍,冲上首的梦参师太行了一个双膝跪地的大礼,“儿子给母亲请安了。” 原来,这位梦参师太,正是对外称已故的元宁长公主。 萧让的父侯早年征战沙场,马革裹尸而还,薨逝的时候萧让年仅十四岁。两年之后,萧让的母亲元宁长公主也对外称因病离世。 天潢贵胄,战功赫赫的平阳侯府一时间只剩下了一个十四岁的年少世子,旁人听了这噩耗,皆是为之唏嘘涕零。 平阳侯府发丧那天,满朝的文武重臣之家皆沿路设了灵棚、灵帐,朱雀大街夹道两旁,静静矗立着数不胜数的盛京城百姓,满面伤怀地目送灵柩远去。 年少的萧让身经双亲丧世之痛,整日郁郁不振,太后将他接到身边安抚了几日,也未能减轻其心中的苦痛。 忠良之辈埋骨黄土,奸佞之辈盗名暗世,这世道从来不缺新鲜事儿。百姓伤怀过后,日子还是照样要过。如此过了半个月,平阳侯府的丧事渐渐淡出了天下人的视野。 那日,流云将萧让带到这隐翠峰山上的禅院门前。年少的侯爷敲开那道朱漆的半月门,只见元宁长公主身边儿的贴身侍女深檀从禅院里走出来,双手合十,看着眼前形销骨立的年少世子,强忍着泪意引他入内。 …… “起来罢。”元宁长公主抬了抬手上那串白檀香做的佛珠,淡淡笑道,“距大婚也有些时日了,府上一切可都还好?” 萧让亦是面上带笑,起身道,“回母亲的话,平阳侯府、盛京城中,一切都好。” 元宁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