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以为今日之祸,祸在宗族之制度。说到李阁老,却用了一句话来归结李氏之死‘满门畏罪自尽’ 到底李氏与田氏不同。 田中姿是自辩清白后才‘因失查之责,深感愧对于世人’,而李氏,并没有实证与谋反无关,只有李阁老一面之词。还没开审,就自杀死了,现在人一死,没了对证无法洗刷,疑罪从有——如果有错,你为什么一家要死呢? 学子们也是无法辩驳。但仍为李氏那几个稚子请命,到底稚子无辜,联名书上,当届中考的不乏其人,之后皇帝果然下旨,将那几个稚子贬为庶人了事。 但刘氏与关氏却罪名难免,已死者不记,全族不保。行刑路上,浩浩荡荡,队伍长得不见首尾,主家与下仆同列。昔日风光无限,如今一身囚衣,个个蓬头垢面。也有几岁的孩童在列。不知道是被这么多人吓着还是怎么的,啼哭不止。身后的老嫫嫫与他一般打扮,把他抱了起来,小声劝慰“一会儿就好了,小郎君不怕。” 一天一夜铡刀都换了好几把,才把人砍完一半。 血腥味弥漫开,几条街外就叫人作呕。 却少有同情的,个个都说起当时都城大乱,关家杀过庶人。又说起这两家诸多不义之行。刘氏虽然长年设了施粥棚,是个善举,但下仆却个个跋扈,把人赶来赶去,如畜生一般穿越古代当王妃。 大着胆子观礼的人中,也有每天领他家米粥过活的,说起来并没有感激,只是愤愤“我穷些,可也是人。为了活命,也只得任人轻辱罢了,怎么知道有今日报应呢。真是畅快。”又说“你当他是顾念我们吗?不过是别人家都施粥,他自以为不能少了自己罢。” 但有人说“那粥你还是吃了嘛。” 那个也只当没有听见。 齐田听着这些闲话,站在人群中,看着那剁白菜一样砍下来的人头。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。有妇人都没轮到,就活活吓死,结果只能抬上去的。判的要砍头,脑袋便一颗都不能少。 那些人中,也有齐田熟悉的脸庞。 以前笑吟吟拉着她说过话的夫人,如今已经成了刀下亡魂。 她逗过的稚童,也身首分离。 刘夫人,老夫人,关夫人,老夫人,都在此列。 关姜低声道“娘子我们回去吧。”她头也不敢抬,只听着铡刀开合的声音,就毛骨悚然。那里头也有她的亲人,虽然大家长年没有往来,可这种感觉……她实在不愿意面对。 但椿抬着头,她扶着齐田,站在人群中陪着主家望着那边,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。看着那些鲜活的人,变成冰冷的尸体。她什么也不能做,更不知道要怎么劝慰,只能陪着主家静静地站在这里。 “走吧。”齐田转身。步子不急不缓,从人群里走出去。 关姜看着她一时不忍,劝慰“娘娘已经尽力了。如果不是娘娘,我和父亲恐怕也在此列。”短短这些时候,以一已之力,逆水行舟能得几步?科举即行,明明世族没落只是时间的问题。李氏族产都捐了不少,更遑论田氏这段时间的的作为,但最后能是这样结果,竟然都已经难得。可见得楚则居心性如何。 但起码李氏有后,田氏除涉事庶族之外,其它人得以保存。齐田也不算徒劳。只是没想到,田中姿明明已经开脱出来,却竟然会这么做。 齐田沉默良久,说“想来,阿舅是怕为难我。”若再起事端,打头一个还是齐田。几番下来,岂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连周家都保不住呢?一死百了,生者都好。 关姜一时神色也是黯然。 齐田问她“你恨不恨皇帝?” 关姜顿了顿,才说“父亲曾说,世间许多事都没有对错之分。若单以对错论,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。” 齐田没有说话。政治是有血腥味的。她永远也不能忘记这个味道。但因为她还很弱小,所以只能这样受制于人。 车子回到宫中,路过宣室。齐田叫停,却并不下来,站在车架上,遥望着宣室的方向。 过了一会儿才说“大约因为我学识浅薄,所以不能明白很多大道理。也不能像关先生那样淡泊睿智。”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