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完阿贡问“阿姐怎么来?” 齐田说“阿舅过世了。”语气平静,也没有哀色。 阿贡怔在那里。半天也说不出话来。最后喃喃说“舅老爷顶好的人。”每次他跟着阿丑过去田家,田中姿并不歧视他,对自己侄儿怎么样,对他也怎么样。他母亲都说,田家是好人。说他有福气,自己也有福气。 阿丑听完训出来,才看到齐田。 阿贡站在远处,看着两姐弟。齐田长身玉立,阿丑高高壮壮,一个说,一个听。 阿丑一时震惊,追问了好几句,因为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,才不得不接受事实,垂头便哭出来。 以前小小一个人,现在长得这么高,可哭起来仍然像稚子似的,看着与刚到都城来时那个小哭包无异。 周家也好,田氏也罢,除了田中姿再没有一个男性长辈,田中姿于他来说,是舅舅却也有父子之情。教他骑马,带他行猎,告诉他蹴鞠打马球。这些事周有容从来没有教过他。 他也不能明白,不是都已经没事了吗“阿舅为什么要死?”明明舅舅什么错事也没有做 一曲终落。他紧紧揪着齐田的袖口,垂着头,虽然知道舅舅最烦他爱哭,也不想叫齐田看到自己的眼泪,想像阿姐一样刚强,可却怎么也停不下来。 齐田站着,看着园中来来往往的学子们出神。耳边是阿丑压抑的抽泣。 两姐弟就这样站着。 良久阿丑才渐渐停下来,他想,从今以后自己是大人了。还有母亲,阿姐,舅母,外祖母需要他照应。 午晌,田家的丧幡挂了出来,世族们来往的到没有几个,刘家与关家不再,李氏还被围着。寒门与田家也没甚交集,上门的不过是平素几个与他一道打马球蹴鞠的人,以前都只道是些狐朋狗友,现在田中姿死得这样暧昧,人家却不怕惹麻烦,举家上门来。家里妇人来是想帮着李氏打理些杂务。见到齐田在主事,礼一礼,提起来,只说些田中姿当年胡闹的趣事,说着笑一笑,难免感伤,劝慰几句。 下午时外头便来报,说许多学子聚集在门外。 虽然科考已经结束,但还有不少学子聚集在都城,一些是等着吏部消息的,一些是准备来再考的想在都城找个好学馆的。这些人无不被田中姿的死讯所震惊。有幸见过田中姿几面的学子,带了人往田家上门吊唁。也有许多在田氏门外跪哭。 田中姿的译本,不说人手一本,至少也是大半数受其恩惠的。 毕竟之前是雅文当道。哪怕皇帝开了科考,但若不是这些译本与音字,不说别的,便是要学懂雅文也需得几年,谁能看得懂那些书?许多中考的人,卷子都是用白话写的。一开始也只当是博一博,原也没想过真的能中。后来中选,虽然一方面因为皇帝开明,另一方面也未免没有田氏的功劳。 齐田做好了心理建设,才往李氏那边去。她出宫来一直忙忙转转到现在,虽然差了人去李氏与田老夫人身边,但自己却没有过去,看一眼,问一句。 现在一步步走着,自觉有千金重,走到李氏院外便觉得走不动了。无论如何脚都拿不起来。停下来站了好半天。仰头看着门边的花树,心里一阵茫然。 见了李氏,自己要说什么? 是不是要哭一哭,才显得正常些。 可她试了试,半滴眼泪也掉不出来。心里也许有些感伤?也不是很确定。整个人从头到脚地清醒冷静,情绪波动都没有半点。这大概是不对的。她想到山火那一天,知道爸爸大哥奶奶都烧死了。她一点也不难过,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那大概也是不对的。 还好,现在她可没有如释重负,只是木然。人死得这么容易,一点也不真实。 关姜在身边,低声劝她“娘娘节哀。” 节什么哀?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脚,反问“这一双是什么鞋子?”走两步便重得要死,灌了铅似的,分明是鞋底太厚。宫人连忙应声“娘娘穿得不自在奴婢这便拿了新的来换。” 她在树下的石凳坐下。把新鞋子换上,却发现这一双又太小,叫她的脚指头都伸展不开,躬身想把鞋子脱下来,可怎么也扯不下来。心里好似有团邪火。她努力克制,坐直了身重重地吸气,呼气 一往清深深几许。半天也没有动作。 关姜看着坐着不动的齐田,难免心酸,面有恸色把从阿桃那里拿来的信奉与她“阿桃在车里找来,想必是舅老爷写与娘娘的。”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