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只来得及叫了声:“阿鬟……” 云鬟却仿佛并未听见,甚至未看他一眼,径直竟去了。 季陶然欲拉住她,手在袖子上握了一把,他本就未敢十分用力,那官服的缎面又竟有些凉滑之感,于指间略略一碰,旋即滑落成空。 季陶然略微迟疑中,云鬟已经走开了。 凝望那道背影,季陶然喉头动了动,最终只是长叹一声。 且说云鬟回到公房,环顾周遭,那无法容身之感越发重了几分。 转念间站起身来,疾步走到门口,才要迈出去,忽又停下。 怔怔站了片刻,便又回到桌边儿,举手研了磨,又抽一张纸。 小毫蘸了墨,笔尖在白纸之上游弋停顿,如此犹豫半晌,才把心一横,一笔一划,写出两个字来。 凝睇想了半晌,正要再往下续写,外间有书吏来到,竟禀道:“主事,大理寺的白少丞来寻。” 云鬟长睫一眨,问道:“可说了是有何事?” 书吏道:“着官服来的,且方才像是已经去了尚书那边儿,只怕是为了公务。” 云鬟听见已经去见了白樘,心头抽了抽,便略微苦笑,道:“公务么?我已经不能……” 才说到这里,便见白清辉从门边儿走了出来。 云鬟噤声,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字纸,便拿了旁边一本卷册遮压在上面。 那书吏知道他们两个素来相熟,当下也不打扰,便袖手退了。 白清辉进了门来,道:“你已不能怎么样?” 方才他在门口上只一站,就看出云鬟的气息跟昔日有些不同,且眼睛还是红的。 云鬟起身迎了他,问道:“你……方才去见过了尚书了?” 清辉道:“是。” 云鬟道:“不知是为了何事?” 清辉道:“我手上有个案子,有些难办,故而想要你相助,还要劳动季陶然,故而今日特来刑部禀请一声儿。” 云鬟道:“尚书……如何回答?” 清辉略带些许疑惑看她,道:“尚书自然是应允了。三法司之间本就该相互协助。怎么了,你的情形不对,可是有事?” 云鬟听了一声“应允”,略觉意外,转念间,目光向着桌上那张纸扫了一眼,又有些了然。 当下摇头道:“并无。只是、不知你有什么案子?” 清辉道:“还记得先前我们在醉扶归见过的那个、跟柳纵厚一块儿的男子么?” 云鬟听他提起此人,道:“自然记得。” 清辉道:“这人死了。” 云鬟微睁双眸:“死了?” 清辉道:“是。”说到这里,便听得门口有人咳嗽了声,却并不进来。 清辉跟云鬟转头看去,却见来者竟是季陶然,仓促扫了云鬟一眼,便又转开目光。 清辉道:“你如何不进来?又咳嗽什么?” 云鬟并不言语,静默低眉。 季陶然方走进来,讪讪道:“我听尚书说,你找我?” 清辉道:“是,我有一个案子,要你们两位相助,方才正跟谢主事说明。”便又将柳纵厚那“好友”身死之事说知。 季陶然也甚是震惊:“因何而死?” 清辉道:“正是死因可疑。人死的并不是地方,死状又难堪,且毕竟是禁军身份,便未曾张扬出去。所以要查起来也有些格外艰难。” 季陶然本有些忐忑不敢面对云鬟,听清辉说的这样蹊跷,便好奇问道:“又如何不是地方,怎么难堪法儿?” 原来柳纵厚这位“同伴”,虽也是禁军当值,却是金吾卫统领厉广的所属心腹。 前两日,却被发现死在了青楼之中,且赤身裸体,像是得了“马上风”一般,如今那青楼已被查封,楼中相关人等都被羁押在大理寺,等待详审。 清辉又道:“原本尸首也由仵作验看过了,竟也只说是过度亢奋、脱……而死……当初是我带人去查看现场的,虽看着没什么异样,心里却总觉着哪里有些不对。” 白清辉将案发之情简略说罢,季陶然听到又是“青楼”,又是“马上风”等等不堪入耳的言语,瞪大双眼,不由脱口道:“这种不能沾手的事儿,你找我就是了,怎么却还叫上妹……” 一句话未曾说完,便听云鬟道:“同是刑官,难道还分谁能不能沾手么?” 虽是接季陶然的话,然而垂着眼皮,口吻也冷冷地。 白清辉早看出他两个之间有事,又见云鬟如此,道:“你们怎么了?因什么事赌气了么?” 两个人都不回答,清辉便不再追问,只道:“我方才去见尚书,把我的疑心说了,尚书便许了你们相助,若无异议的话,不如咱们亲往案发现场走一趟?”M.bOwUcHIn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