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”这乳名,乃是昔日谢氏指着鄜州的凤凰山所取。 大概是见了女孩儿心喜,谢氏的病竟有所好转。 毕竟侍奉了两年汤药,今年初,谢氏终究故去。 庄上陈叔已叫人去京内传过信了,按理说崔家早该派人来接她回去,不知为何竟一直无有消息。 然而对这时的“凤哥儿”来说,母亲的故去,又哪里是年初之事?那已经是……太过久远的往事,又因为极为沉重,故而一直不愿去回忆。 不错,她是凤哥儿,也是崔云鬟。 如果崔云鬟记得不错……不,应该说她永远不会记错,——就在两年后的四月九日,春雨霏霏的午后,一只小雀停在窗棂上,哨了两声,又扑闪着翅子飞了,这时侯,陈叔会来请她出去,因为崔侯府终于派了人来接她。 她甚至清楚的记得,那前来接她的府内的胡嬷嬷,穿着一身褐黄色的团花吉祥纹缎子服,梳着油光的福寿髻,下车时候,先迈出的是左脚,她抬头看着“素闲庄”三字,口中发出“啧”地一声,右边眉梢一挑。 及至入内,胡嬷嬷差点儿被院中青苔滑倒,那时嬷嬷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,一个笑了出声,一个捂着嘴,又忙来扶。 刷拉拉,雨声如在耳畔,扑面水汽,潮润润将她浸裹其中。 彼时胡嬷嬷进了厅内,看着凤哥,皮笑肉不笑。 再细想想,连她鬓边有几滴雨点,冷笑时候眼角有几道细纹,两个丫鬟暗换的眼神,诡异的笑影……云鬟都记得。 并不是因为场景跟人物多独特而记得,只是……是一种天赋而已。 对崔云鬟而言,在很长一段时间内,她都并未意识到自个儿跟这大千世界中其他的众生有何不同,而对她身边的众人来说,也并没发觉异样,多半只觉着这女孩子甚是聪敏。 比如:不管问她什么,她都会知晓。 然而大家都觉着,这不过是种女孩子的小机灵罢了,委实算不得什么。 他们不知,云鬟的这种聪敏,其实是有原因的。 原因就在于她的“过目不忘”。 不管是见过什么物件、人物,经历过什么事情,悲欢喜怒,不管过十年二十年,对她来说,记忆兀自栩栩如生,若是细细回想,一切身临其境,就如前一刻才发生过。 细微至纤毫,所有一切,永不褪色。 在没意识到这点之前,云鬟并不觉得如何不妥,渐渐地明白之后,这一份“天生不同”,宛若折磨。 因为她不能选择,所以经历的种种,均都无法遗忘。 欢喜快乐之事倒也罢了,但是那些悲苦难禁的……仔细回忆,那种曾经历的痛楚,一番无二地涌现,凌迟似的苦痛更放大了数倍,就像是上天恶意的玩笑。 永志不忘,在别人而言仿佛一句无伤大雅的誓言,于她而言,——是独一无二的天赋,却也似极为可怖的诅咒。 因此在青玫停口不提主母之死时候,崔云鬟也立刻停下。 她竭力刻意地不让自己有暇去回想,一旦回想,种种情形,巨细靡遗,甚至所有声响气息……而她必又陷入那痛苦的渊薮之中,无法自拔。 可让云鬟不愿意去回想跟经历的,又何尝只有母亲一事? 七情六欲,毕竟无法自控,有时候不自觉中,便会莫名想起,就如踏足水边,不知不觉,却随之滑向深水,濒临灭顶。 就如那日…… 其实并不似青玫所想的那样,崔云鬟并不是对当日发生的任何事都一无所知。 至少,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……跟此刻所经历的,略有不同。 那日她在河畔闲玩耍,忽地见河上浮浮沉沉漂来一个人,起初以为是个死人,谁知那人的手臂挥动了一下儿,才知是有人溺水。 那时她尚且是个无知的弱女,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跟胆量,竟莽莽撞撞地涉水而下,想要把那人搭救上岸。 谁知那溺水者濒危之时,胡乱挣扎,竟把她也带入水中……凌乱之中的最后记忆,是有人将自己搭救上岸,再醒来之时,所见者就是青玫了。 只是因为当时情形危急,因此所见所感也是有限,不过毕竟有惊无险,再加上此后青玫又M.BOwUcHINa.CoM